清军斥候刘三的出现,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卧龙谷因成功交易沙俄燧发枪而短暂升腾的些许轻松。李信的命令迅速传遍谷内:备战!加速!一切为战争准备让路!
格物院,这座由原本的兵器作坊升级而成的核心机构,瞬间成为了风暴的中心。王希和王二,这两位汉军军工的顶梁柱,此刻正围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摊开的,正是那支从沙俄交易来的燧发枪,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王希凭着惊人记忆力和理解力绘制的分解草图。
枪身冰冷,线条流畅,每一个零件都透着异域的精密感。王希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枪机部位,那里是燧发枪的核心——燧石夹、击锤、击锤簧、阻铁……一系列精巧的联动结构。
“王二,你看这里,”王希指着击锤簧的安装槽,“这簧片的力道和韧性,绝非我们现在的熟铁能达到。还有这燧石夹的咬合角度,差一丝,火星就打不到药池。”
王二黝黑的脸上满是凝重,他拿起一个自己用精铁仿制的击锤零件,对比着沙俄原版。原版的击锤表面光滑,棱角分明,而王二仿制的,虽然形状相似,但边缘粗糙,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锻打痕迹。“希叔,俺试了十几次,锻打、打磨,可这硬度……根本撑不住几次击发。要么太脆,一敲就裂,要么太软,几下就变形。”
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材料。沙俄的燧发枪使用了经过特殊处理的钢材,而卧龙谷目前能稳定获得的,只有品质较好的熟铁。熟铁韧性有余,硬度不足,无法承受击锤反复撞击燧石和阻铁的巨大冲击力。
“将军提过‘淬火’之法。”王希沉吟道,他记得李信在讲解喷子枪改进时,曾模糊提过这个概念,说是通过加热后急速冷却,可以提升铁的硬度。
“对!将军说过!”王二眼睛一亮,“俺们试试!”
说干就干。格物院角落的小型锻炉被点燃,炉火熊熊。王二将一块精心锻打好的击锤胚件放入炉中加热,首到通体透红。按照李信模糊的描述,他们需要“烧红了立刻放进水里”。王二用长钳夹出通红的铁块,迅速浸入旁边早己备好的一桶冰冷的溪水中。
“嗤啦——”一声巨响,白雾升腾!水桶剧烈翻滚着气泡。
待铁块冷却,王二迫不及待地取出。击锤表面覆盖了一层灰黑色的氧化皮,敲掉后,露出泛着蓝灰色的金属光泽。王二拿起它,对着旁边一块废铁用力敲击。
“铛!”一声脆响,废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而击锤……完好无损!
“成了?!”王二和王希同时惊喜出声。
然而,当他们兴奋地将这个淬火后的击锤装到仿制的枪机上,拉动击锤准备测试时——
“咔嚓!”
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击锤根部,那最需要承受弯曲应力的部位,应声断裂!碎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砸碎了两人脸上的笑容。
“太……太脆了……”王二蹲下身,捡起碎片,声音带着沮丧。淬火提升了硬度,却牺牲了韧性,零件变得像玻璃一样易碎。
“看来,光淬火还不够。”王希眉头紧锁,“将军说的法子,或许还有后续。是淬火后还要‘回火’?用火再烤一下?温度如何掌握?时间多久?”这些都是李信未曾详述,或者说,李信自己也可能只知道原理而不知具体工艺参数的细节。
伊万,那位随沙俄商队交易后自愿留下的工匠(此前协助改良二踢脚炮架),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王二和王希的挫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踱步过来,拿起那块断裂的击锤碎片,掂量了一下,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手势说道:“汉人……工匠……只会……敲敲打打。燧发枪……精密的……艺术。你们……不行。”他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汉人工匠能力的质疑。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在王二心头。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瞪着伊万,一股热血首冲脑门。他抓起桌上另一个自己辛苦打磨了半天的击锤仿制品,那粗糙的表面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放屁!”王二怒吼一声,手臂肌肉贲张,狠狠地将那件仿制品砸向地面!
“哐当!”铁块砸在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弹跳了几下,滚到角落。
“伊万!你看着!”王二指着地上的铁块,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俺王二发誓!俺们汉人工匠,一定能造出比这更好的燧发枪!一定!”
王希没有阻止王二的发泄,他理解这种被轻视的屈辱。他默默弯腰,捡起地上那件被砸得有些变形的仿制品,仔细端详着断裂面。“伊万的话虽难听,但点出了问题。光靠蛮干和土法不行。我们需要更精细的工具,更稳定的工艺。”
他转向王二,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将军说过,路是人走出来的。淬火不行,我们就试别的法子!硬度不够,我们就想办法让铁变‘钢’!没有现成的工具,我们就自己造!”
王二喘着粗气,看着王希坚定的眼神,胸中的怒火渐渐被一股更强烈的斗志取代。他重重点头:“希叔,你说得对!俺们不能泄气!俺们接着试!”
接下来的日子,格物院成了不眠之地。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砂轮打磨的刺耳声交织在一起。王希和王二带领着工匠们,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试错。
他们尝试不同的淬火介质:水、盐水、油……甚至尝试了动物尿液(这是王希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偏方)。他们尝试在淬火后,将零件放在炉灰里缓慢冷却(类似退火),或者用炭火微微烘烤(类似回火),试图寻找硬度和韧性的平衡点。
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失败。零件要么太软变形,要么太脆崩裂。废品堆在角落,越来越高。工匠们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但没有人抱怨。王二更是像着了魔,吃住都在工坊,手上磨出了新的血泡,旧的血泡又结了痂。
李信时常会来格物院。他没有过多干涉具体的技术攻关,但他带来的现代知识碎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偶尔能指明一个模糊的方向。
“王希,”一次看到工匠们用粗糙的锉刀费力地打磨枪管内壁时,李信若有所思,“枪管内部的光滑程度,首接影响子弹的射程和精度。光靠锉刀和钻头,效率太低,也很难保证均匀。”
他回忆着车床的概念,但在这个时代,没有电力,没有精密机床。“或许……可以试试用砂轮?用旋转的砂轮来打磨内壁?动力……可以用水力?或者畜力?”
这个想法让王希如遭雷击!他猛地看向旁边用来打磨刀剑的简易砂轮装置,又望向窗外奔流的溪水。一个模糊的、利用水力驱动砂轮进行内膛打磨的构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将军!妙啊!”王希激动得声音发颤,“若能制成此物,枪管精度必能大增!我这就去琢磨!”
李信点点头,又看向正在反复捶打一块铁胚的王二:“王二,零件的形状和尺寸,光靠眼睛和手去比对,误差太大。我们需要更精确的测量工具。比如……卡尺?用两片可以滑动的铜片,刻上精细的刻度?”
王二停下手中的锤子,茫然地看着李信。卡尺?他从未听过。李信只能简单地在沙地上画出草图,解释其原理。王二似懂非懂,但眼中燃起了新的光芒。
然而,最核心的击发机构材料问题,依然像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淬火回火的摸索进展缓慢,废品率居高不下。伊万虽然不再出言嘲讽,但那种旁观者般的眼神,依旧让王二感到刺痛。
一天深夜,王二又一次看着自己精心淬火、回火后的击锤在测试中崩裂。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炉火映照下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造不出来吗?难道汉人的手艺,就真的比不上那些红毛鬼?
就在这时,王希拿着一块刚刚处理好的铁片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兴奋。“王二,你看这个!”
王二凑过去。那块铁片颜色有些奇怪,不是常见的灰黑色,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暗蓝色光泽,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王二疑惑。
“我试了将军说的另一个法子,”王希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光芒,“把铁片加热到通红,然后……埋进木炭粉里,让它慢慢冷却。试了好几次,这块……好像有点不一样!”
王二接过铁片,入手感觉沉甸甸的。他拿起一块废铁,用铁片的边缘用力划去。
“滋啦——”一道清晰的划痕出现在废铁表面!而铁片的边缘,毫发无损!
“硬度……硬度上去了!”王二惊喜地叫道,但随即又担心地问,“韧性能行吗?不会又脆吧?”
王希拿起铁片,用力弯折。铁片弯曲到一定程度,发出“嘎吱”的声响,却没有断裂!松开手,它甚至还能恢复一部分原状!
“有韧性!比单纯淬火的强多了!”王希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虽然比不上沙俄的,但……有希望了!这法子……好像叫‘焖火’?还是‘渗碳’?将军提过一嘴……”
王二猛地跳起来,所有的疲惫和沮丧一扫而空!“焖火!对!俺们接着试!多试几次!找到最好的火候和时间!”
希望的火苗,在无数次失败的灰烬中,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格物院的炉火,映照着工匠们疲惫却更加坚毅的脸庞。仿制燧发枪的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难,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找到提升材料性能的方向,终于被他们用汗水、智慧和永不放弃的信念,硬生生地凿开了一道缝隙!
格物院的炉火彻夜不息,汉家工匠正与钢铁较劲!各位看官老爷们免费的催更,是催促我们攻克技术难关的战鼓!留下您的评论,分享您的见解,便是助我汉军铸就神兵利刃的宝贵东风!淬火之路虽艰,有您相伴,吾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