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李柷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柱,月光被箭雨切割成碎片,左肩的伤口如烈火灼烧。田元灏的笑声混着杀手们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符般由远及近。他攥着短刃的手心满是冷汗,却在此时摸到怀中那份沉甸甸的账簿 —— 这是扳倒田令孜的关键证据,绝不能落入敌手。
“放箭!给我把他射成刺猬!” 田元灏站在庙门外,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霎时间,第二轮弩箭如蝗虫过境,石柱表面木屑纷飞。李柷瞥见右侧墙根处有个半人高的破洞,那里堆积的蛛网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野猫穿行留下的痕迹。他咬牙扯下衣襟,将账簿牢牢绑在腰间,又把剩余布料缠在手臂上当作临时盾牌。
千钧一发之际,李柷突然暴起,借着石柱的掩护冲向破洞。三支弩箭擦着他的后背飞过,划破衣料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当他狼狈地滚出破庙时,脚踝被锋利的碎石划出一道血痕,但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疼痛,起身便朝着巷陌深处狂奔。身后传来田元灏的怒吼:“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色中的长安城宛如巨兽的腹腔,李柷在九曲回环的巷道里穿梭。潮湿的青苔让石板路变得滑腻,他好几次险些摔倒。转过一处拐角时,忽闻头顶传来瓦片轻响,一个黑影凌空而下。李柷条件反射般举刃便刺,却被来人以巧劲制住手腕:“是我!”
清冷的女声驱散了李柷的惊惶,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 裴云萝身着夜行衣,平日里绾起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发间白玉簪泛着微光。她的袖中还藏着半卷展开的地图,显然是在寻找李柷的踪迹时匆忙间来不及收起。
“裴姑娘……” 李柷刚开口,便因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裴云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指尖触到他腰间凸起的账簿,瞬间明白了状况。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漆黑的药丸:“先服下,这是天机阁秘制的止血丹。”
药丸入口苦涩,却带着一股薄荷般的清凉,伤口的疼痛顿时缓解不少。
甩掉追兵后裴云萝将李柷带到一处隐秘的小院,这里原是天机阁在长安的联络点之一。推开斑驳的木门,院中种着几株老梅,此刻虽不是花期,虬结的枝干却透着一股坚韧的气息。屋内烛火摇曳,墙上挂着各式暗器和情报密函,角落里的铜盆中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的热水。
“玄风去联络玄甲卫的兄弟了,没想到田令孜会提前动手。” 裴云萝一边为李柷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她的动作轻柔却熟练,撕下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时,李柷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擦伤,像是翻墙时留下的痕迹。
李柷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裴云萝从案几上拿起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标记着十几个红点:“这是我连夜整理的田令孜党羽分布图。贡院周文远不过是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藏在户部和兵部。” 她顿了顿,将地图摊开在桌上,“看到这个标记了吗?城南漕运码头的王主事,他不仅参与科举舞弊,还负责转运那些被截留的粮草。”
李柷强撑着坐起身,目光落在地图右下角的红点上。那里画着一艘商船,船帆上印着诡异的骷髅图案,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 “血鲨帮” 标记。他突然想起在醉仙楼听到的传闻 —— 血鲨帮与漕帮暗中勾结,专门为田令孜运送见不得光的货物。
“我们需要证据。” 李柷握紧拳头,伤口传来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只要能拿到王主事与血鲨帮的交易记录,就能将科举舞弊与漕运阴谋串联起来。”
裴云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正合我意。天机阁在码头布有眼线,这是今早传来的密信。” 她展开信笺,上面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字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三日后子时,有艘商船将停靠码头,船上载着运往河东的‘丝绸’,实则全是本该送往潼关的军粮。”
两人正商议着如何截获商船,院外突然传来三声短促的梆子响。裴云萝脸色骤变,迅速吹灭烛火:“是田令孜的人!他们循着血迹找来的。” 她拉起李柷,推开屋内的暗格,“这里通往城外,你带着账簿先走。我来引开追兵。”
“不行!” 李柷甩开她的手,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要走一起走。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岂能让你独自涉险?” 他的声音坚定,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裴云萝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竟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气。她从袖中掏出三枚特制的烟雾弹:“既如此,待会儿听我指挥。”
院门被撞开的瞬间,李柷与裴云萝同时出手。烟雾弹炸开,刺鼻的浓烟弥漫整个小院。李柷挥舞长剑,凭借在现代学习的格斗技巧与杀手周旋,而裴云萝则如同灵巧的飞燕,袖中银针频发,专打敌人的穴位。混乱中,李柷听到裴云萝喊道:“往西街跑!那里有天机阁的接应!”
两人且战且退,终于冲出重围。然而,当他们跑到西街巷口时,却发现接应的人早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田元灏那张狞笑的脸。他身后站着数十名手持火把的杀手,火把的光芒将整条巷子照得亮如白昼,墙上的 “田” 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寿王殿下,裴姑娘,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田元灏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身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李柷握紧剑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染红了新换的布条。裴云萝则悄悄将一枚信号弹藏在袖中,眼神却依旧冷静如霜。他们背靠背站着,注视着步步逼近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