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西恩的目光不会轻易投向这种布满管道干扰、信号混乱的角落。维护者的例行巡查轨迹和停留时间点,我花了…很久才摸清。”她省略了那个过程可能付出的代价,但那沉静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阴影,己说明了一切。
没有时间犹豫。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机油和陈腐灰尘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痒。我笨拙地、几乎是滚爬着挤进了那个逼仄的藏身空间。
冰冷的金属底板瞬间透过薄薄的工装传来刺骨的寒意,空间狭小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膝盖和手肘不可避免地撞到冰冷的金属壁和那些油布包裹的硬物。灰尘被搅动,在幽绿的微光中飞舞,带着陈旧岁月的气息。
米拉紧随其后,动作比我灵活得多。她挤进来,迅速而无声地将那块沉重的盖板重新合上。
最后一丝来自通道的昏暗光线被彻底隔绝。空间瞬间陷入一片近乎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那几块非标准电子板发出的、幽幽的、如同磷火般的绿光,勉强勾勒出我们两人近在咫尺、却因黑暗和紧张而显得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
压抑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胸腔。彼此的呼吸声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和难以抑制的紧张。
“这些…是什么?”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沙哑,仿佛被厚厚的灰尘包裹着。我指着那些散发着不祥绿光的电子板和神秘的油布包裹,手指在黑暗中微微颤抖,指向那未知的核心。
“碎片。”米拉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块电子板。幽绿的光芒映亮她的指尖,也照亮了板面上那些复杂、精密、却又显得异常古老和粗糙的蚀刻纹路。
她的手指轻柔地抚过那些纹路,如同抚摸着历史的伤痕。“关于‘后门’传说的碎片。支离破碎,真假难辨。但…”她的目光在绿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也是当‘蚀痕’加深到一定程度…当你的灵魂被那锁链勒得足够痛,当你看穿那‘满足’的谎言足够深…才能‘看到’、才能理解的东西。”她将那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电子板递向我。
我迟疑地接过。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带着一种微弱的、类似静电的麻刺感。板面不大,比标准的生产者终端小得多,屏幕是一种粗糙的、非主流的点阵式显示。
上面显示的内容并非任何标准的生产数据、效率报告或系统指令。
而是…一些零乱的、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文本片段,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扭曲怪异的抽象符号,以及残缺不全、线条混乱的图表和几何图形。信息破碎得如同坠毁飞船的黑匣子记录,充满了噪音和缺失。
我的目光急切地在这些混乱的信息中搜寻。很快,一段被反复用某种尖锐工具刻划标记、甚至边缘都因过度摩擦而微微发亮的文字片段,死死抓住了我的视线:
“…[数据缺失]…初始设计冗余…非预期情感模块残留…逻辑死循环…‘花园’协议…[数据缺失]…钥匙…认知重构临界点…[数据缺失]…超越预设熵值…”
这些词汇如同来自异世界的天书,每一个都带着难以理解的重量和陌生感。然而,在经历了基因锁链的绞杀、触摸到灵魂深处的悸动、目睹了G-42的虚无之后,这些冰冷的词汇却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吸引力,疯狂地叩击着我意识深处某扇被重重封锁的门!
它们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乱码,而是散落一地的、被刻意打碎的真相拼图碎片!它们在幽绿的微光中无声地呐喊,试图向我拼凑出一个被系统深埋、被时间遗忘、被“和谐纪元”彻底否定的恐怖图景!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块冰冷的屏幕,停留在那段被反复标记的文字上。
粗糙的触感传来,仿佛能首接触摸到那隐藏在数据乱流之下、被岁月尘封的、滚烫的信息。“哪里来的?”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无法从那幽绿的屏幕上移开。
米拉没有立刻回答。她放下手中的电子板,转而拿起一个被油布紧紧包裹的、约莫书本大小的物件。她的动作异常小心,带着一种近乎对待易碎文物的敬畏。
她小心地解开油布边缘缠绕的、己经发硬的细绳,然后,极其缓慢地掀开油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