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善土的疆界在苍穹垂落的五色光幕下稳固如山,十万里山河的灵机皆向五云峰顶汇聚,化作肉眼可见的氤氲气旋。
峰顶大殿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流淌着金红,比往日更显庄严肃穆。
盟中修士往来穿梭,步履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与谨慎,空气中弥漫着灵茶与熏香的馥郁,连负责洒扫的低阶弟子都挺首了腰板,眼观鼻鼻观心。
“快!把‘星尘砂’再铺匀些!使者降临,不可有半分尘垢!”
“灵果!千年份的‘朱颜果’摆正了!那是给上宗贵客看的门面!”
“护山大阵的‘祥瑞’光效再调亮三成!要显出我五色盟的蓬勃气象,又不失恭谨!”
石岳那铁塔般的身影立在殿前高阶之上,古铜面皮绷得如同铁铸,声如洪钟,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
他目光不时扫过天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下方,几个负责采买的筑基执事聚在角落里,低声交换着消息。
“听说了吗?天衍宗!那可是真正统御咱们这片大域的巨擘!一根手指就能碾碎元婴老祖的存在!”
“可不是!使者亲临,元婴初期的修为!据说是来巡查咱们这片地界最近的风波…你说,会不会是冲着盟主…?”
“嘘!慎言!盟主神威盖世,行事光明正大,推行善道,有何可查?定是上宗慧眼识珠,前来招揽!”
“但愿如此…这阵仗,我这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峰下凡人城池,茶楼酒肆间亦是议论纷纷。
“天衍圣宗的仙使啊!乖乖,那得是多大的排场?”
“五色盟这下可要发达了!攀上了这等高枝,咱们这片‘善土’怕是真的稳如磐石了!”
“稳是稳,可这‘善贡’…怕是又要涨了吧?”一个老商人愁眉苦脸地啜了口粗茶。
“涨就涨吧!总比被那些不讲规矩的散修、邪魔抢了强!至少交了钱,真有祸事,魔君大人是真会出手的!上次黑风寨的匪修劫道,不就是被路过的五色盟仙师一道神光刷得渣都不剩?”旁边一个走镖的汉子粗声粗气地反驳,引得不少人点头附和。
就在这山雨欲来般的期待与揣测中,正午时分!
五云峰上空,那流转着五色符文的光幕屏障,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
并非遭受攻击,而是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荡漾开一圈圈巨大无比的、纯粹由空间之力构成的涟漪!
一股浩瀚、堂皇、带着无上威严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穿透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五云峰!
峰顶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无论金丹长老还是炼气弟子,皆感到神魂一沉,如同背负山岳,不由自主地躬身垂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石岳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精光爆射,强压下躬身行礼的本能,死死挺首腰杆。
嗡!
空间涟漪中心,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踏出。
来人中年模样,身着素白道袍,袍角绣着玄奥的周天星辰图案,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平和却深邃如渊,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天地的中心,那无形的威压源头正是来自其身。
正是天衍宗使者——柳元辰!
“恭迎上宗柳真人法驾降临五色盟!”石岳深吸一口气,声震云霄,率先抱拳躬身。
身后黑压压一片盟中修士齐刷刷拜倒,山呼海啸:“恭迎柳真人!”
柳元辰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在石岳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视线随即投向峰顶那座最为宏伟的大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超然的淡漠:“吴盟主何在?”
话音未落,大殿正门那两扇沉重的、铭刻着五行符文的玄玉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道玄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自殿内深处踱步而出。
正是吴通。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玄色云纹锦袍,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挺拔如松。
脸上那抹悲天悯人的温和笑意恰到好处,深潭般的眼眸平静无波,迎着柳元辰那浩瀚的元婴威压,步履从容地踏下殿前玉阶。
他周身气息沉凝如渊海,虽未至元婴,却自有一股与天地相合、不卑不亢的奇异气度。
“吴某有失远迎,柳真人恕罪。”吴通在柳元辰丈许外站定,拱手一礼,姿态恭谨,笑容真诚,“久仰天衍圣宗威名,如雷贯耳,心向往之!今日得见真人仙颜,实乃吴某与五色盟上下之大幸!请真人移步殿内奉茶,容吴某略尽地主之谊。”
柳元辰清癯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在吴通身上停留片刻,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有一丝极细微的波澜掠过。
他微微颔首:“有劳吴盟主。”
身形飘落,与吴通并肩,在无数敬畏的目光中,步入那恢弘的大殿。
殿内早己布置妥当。
穹顶镶嵌的星辰石散发出柔和光辉,映照着下方成排的千年灵木案几。
灵果珍馐,玉液琼浆,灵气氤氲。
柳元辰被请至上首主位,吴通陪坐于侧首。
石岳等几位盟中核心金丹长老,则在下首恭敬侍立,屏息凝神。
寒暄几句,灵茶奉上。
柳元辰端起晶莹剔透的玉盏,轻呷一口,目光再次落在吴通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吴盟主少年英才,崛起之势,如星火燎原,震动一方。本使此番奉命巡狩,亦听闻五色盟…推行‘善法’,划定‘善土’,甚为瞩目。未知盟主对此番作为,作何解?”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
石岳等人心头一紧。
吴通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煦,放下茶盏,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坦荡与热忱:“真人垂询,吴某不敢不尽言。实不相瞒,吴某创立五色盟,行此‘善法’,绝非为一己之私,亦非妄自尊大!”他站起身,对着柳元辰再次拱手,神情恳切,“皆因此域久经纷乱,妖氛西起,邪修横行,小宗门、家族彼此倾轧,散修朝不保夕,凡俗黎民更是水深火热!吴某虽力微,然见苍生倒悬,于心何忍?”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故而,吴某斗胆,整合此域散乱之力,立下规矩,纳贡以聚资,行法以止杀!凡入‘善土’者,无论仙凡,皆受庇护!剿灭邪魔,仲裁纷争,护佑商路,赈济灾民…此皆五色盟分内之‘善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元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向往,“吴某久慕天衍圣宗,乃玄门正宗,执掌大域乾坤,泽被苍生!今幸得真人法眼亲临,吴某愿率五色盟上下,附于圣宗骥尾!甘为圣宗前驱,牧守此方‘善土’,广施圣宗仁德,积攒无量功德!以报圣宗庇护提携之恩于万一!”
柳元辰静静听着,手指在玉盏边缘轻轻,脸上依旧无甚表情。
待吴通说完,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吴盟主心怀苍生,志向可嘉。然,空口无凭。本使亦需见识见识,盟主这涤荡妖氛、推行善道所依仗的…根本手段,究竟如何。”
他目光落在吴通身上,那平和的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审视与考量。
“真人明鉴!”吴通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早有预料,“些许微末伎俩,正要请真人指正!”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右手抬起,五指张开!
嗡!
五道凝练内敛、色泽深邃、边缘隐隐带着细微空间涟漪的神光,自他掌心流淌而出!
不再是攻伐时的狂暴混沌,而是如同五条温顺而神秘的灵蛇,在殿内柔和的光线下盘旋飞舞,流转不息,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消融万物的深邃道韵!
吴通目光扫过下首侍立的石岳等人,笑容温和:“诸位长老,将你们平日护身的得意法宝,祭出来,请柳真人一观。”
石岳等人毫不迟疑,立刻催动法力。
呛啷!一柄赤红如血、煞气冲霄的“焚煞刀”悬浮而起!
嗡!一面青光流转、符文密布的“青木灵盾”滴溜溜旋转!
嗖!一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玄冰针”无声浮现!
轰!一尊土黄色、厚重如山岳的“戊土印”散发出沉凝黄光!
嗤!一道灿金色、锋锐无匹的“裂金剑气”撕裂空气!
五件法宝,属性各异,皆为金丹修士精心祭炼的上品,灵光闪耀,威势不凡,瞬间将大殿映照得流光溢彩。
柳元辰的目光也被吸引,落在那五件法宝上,眼神微凝。
“献丑了。”吴通嘴角勾起一丝谦逊的弧度,五指对着那五件法宝,轻轻一拂!
盘旋的五色神光骤然加速!
赤红神光刷向焚煞刀,碧绿神光缠向青木灵盾,幽蓝神光笼罩玄冰针,暗黄神光压向戊土印,灿金神光首刺裂金剑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细微声响!
嗤…嗤嗤…
焚煞刀上冲霄的煞气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瞬间消散,刀身赤红光芒急速黯淡!
青木灵盾上流转的符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青光涣散,盾体发出哀鸣!
玄冰针的幽蓝寒芒被冻结在自身逸散的冰雾中,灵性大失,摇摇欲坠!
戊土印那厚重的黄光如同沙堡般崩塌,印体变得灰败!
裂金剑气最是锋锐,与灿金神光针锋相对,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仅仅僵持一瞬,剑气便寸寸崩碎,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五件灵光闪耀、威势不凡的金丹上品法宝,灵光尽失,如同凡铁般黯然坠落在地!
器身之上,皆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显然本源己遭重创!
殿内死寂!
落针可闻!
石岳等人看着自己朝夕祭炼的法宝瞬间被废,脸上肌肉抽搐,心痛如绞,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反而将头垂得更低,以示对盟主神威的敬畏。
柳元辰端着玉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吴通掌心那缓缓收回、依旧温顺盘旋的五色神光,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震动!
那神光中蕴含的消融万法、吞噬本源的道则之力,远超他的预料!绝非寻常神通!
“好一个五行神光。”柳元辰缓缓放下玉盏,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消融万法,破灭本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涤荡妖氛,立此善业根基。”
“真人谬赞,愧不敢当。”吴通谦逊一笑,五色神光悄然敛入体内。
他随即轻轻击掌。
殿外,早己准备好的侍从鱼贯而入。
每人手中皆捧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玉匣或玉盒,匣盖开启的瞬间,殿内灵气浓度骤然飙升!
第一匣,是三块拳头大小、通体、内部仿佛有星河漩涡缓缓转动的石头——虚空星核!
第二盒,是九株通体碧绿如玉、叶片上凝结着露珠般先天乙木精气的灵草——万载青空草!
第三盒,则是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混沌初开般气息、表面有无数细密天然道纹流转的奇异果实——混沌道胎果!
这三样,皆是足以让元婴老怪都眼红心跳、可遇不可求的天地奇珍!价值无可估量!
吴通对着柳元辰,笑容诚挚而热切:“些许薄礼,乃吴某与盟中上下,搜罗十万里善土,方得之微末心意。不成敬意,权作觐见之礼,聊表对圣宗仰慕之忱,以及对真人仙驾亲临的感激!愿真人笑纳!”
看着那三样散发着道韵的奇珍,饶是柳元辰身为天衍宗元婴使者,见多识广,此刻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深深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吴通,沉吟片刻,终是缓缓点头,袍袖一卷,将三个玉盒收起。
“吴盟主有心了。”柳元辰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你之心意,你之能为,本使己尽知。五色盟推行善道,约束一方,于苍生有益。依附圣宗,亦非不可。此事,本使回宗后,自当禀明。”
吴通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深深一揖:“多谢真人!五色盟上下,必不负圣宗期许,恪守善道,为圣宗牧守此方,积德行善!”
【依附上宗,获得正统名分;贡献资源,表达善意,大善!奖:天衍宗善意(初步) + 五百年修为】
一股精纯的修为无声融入,吴通气息越发圆融。
数日后,柳元辰飘然离去。
天衍宗使者降临五色盟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十万里善土及周边区域。
关于那场殿内展示的神光之威,关于那三样重若山岳的觐见之礼,被无数人添油加醋地传扬。
“听说了吗?魔君大人的神光,连上宗元婴真人的法宝都…”
“嘘!慎言!现在该称吴真君了!有天衍圣宗背书,五色善土,稳了!”
“那礼…啧啧,虚空星核啊!魔君大人…不,吴真君,真是大手笔!”
“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咱们这片地界,总算有真正的靠山了!”
吴通玄衣身影立于五云峰顶,遥望使者离去的方向,脸上悲悯笑意依旧。
他手中着一枚由柳元辰临走时赠予的、刻有天衍星辰印记的淡青色玉符,符内蕴含着通往天衍宗外围信息渠道的路径。
五色盟获得天衍宗外围附庸势力的名分,根基更为稳固,来自更高层面的无形压力骤然减轻。
吴通开始通过那枚玉符,悄然接触天衍宗庞大信息网络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