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戏开场

门扉合拢的轻响,如同给这间破败的屋子盖上了棺材板。兰芷院里那股子混合着尘土和“陈年老霉”的气味,瞬间浓稠得像隔夜的八宝粥,沉甸甸地糊在每个人的肺上。

沈昭昭脸上的“我是谁我在哪”牌迷茫瞬间下线,切换成“X光扫描仪”模式。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射线,精准地锁定在新来的小豆丁——小环身上。

小环杵在那儿,活像根被钉在地上的豆芽菜。两只小手把衣角拧成了天津大麻花,脑袋低垂得恨不得塞进自己那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领里。瘦小的身板绷得紧紧的,微微颤抖着,那频率堪比人形震动仪,浑身上下散发着“救命啊我好害怕”的强烈信号。

沈昭昭没急着开口。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屋里的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角落里的青黛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兮兮地来回扫描着自家小姐和那个疑似“王氏特工”。

“你叫小环?”沈昭昭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不高,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完全听不出她脑子里正上演着八百集宫斗剧。

小环猛地一哆嗦,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细得跟蚊子放屁似的:“是……是,大小姐。”

“抬起头来。”沈昭昭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自带一种“不抬头就扣你工资”的威严。

小环的身体僵了一下,仿佛用了毕生勇气,才像个生锈的机器人,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那颗小脑袋。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映入眼帘,长期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顶多十二三岁。眼睛倒是大得出奇,此刻因为惊恐瞪得像铜铃,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不掺防腐剂的恐惧和茫然,活像一只误入狮子窝的吉娃娃。

沈昭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五秒。嗯,鉴定完毕:眼神清澈(愚蠢),表情单一(惊恐),没有王氏的刻薄雷达,没有沈娇娇的恶毒天线,也没有赵婆子的世故探头。初步判定:野生倒霉蛋一枚,非人工饲养间谍。暂时无害,但智商有待充值,不可委以重任。

“夫人让你来的?”沈昭昭语气缓和了0.5分贝,但距离感依旧保持得如同社交安全距离。

小环用力点头,点得脑袋都快晃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夫人……夫人说,让奴婢……好好伺候大小姐……听大小姐的话……”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尾音飘得跟蒲公英似的。

“嗯。”沈昭昭高冷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桌上那两件灰扑扑的“时尚灾难”——那料子粗糙得能当砂纸,款式老土得能让任何设计师当场心梗。王氏的“恩典”,真是刻薄到了姥姥家。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一件裙子,又“啪嗒”一声丢回去,动静不大,却吓得小环又是一个激灵。

“衣服放下吧。”沈昭昭转向角落里的青黛,语气自然得像在点外卖,“青黛,帮我打盆温水来,我想擦擦脸。” 潜台词:快把这小豆丁弄出去,我需要私人空间思考人生(以及怎么搞垮王氏)。

“是,小姐!”青黛如蒙大赦,立刻应声,临走前还不忘给小环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屋子里只剩下沈昭昭和小环。

小环瞬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连呼吸都调成了静音模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隐身。

沈昭昭仿佛当她是个摆设,自顾自踱步到窗边那个摇摇晃晃的妆匣前。那匣子蒙的灰厚得能当粉底用,铜扣绿锈斑斑,活像出土文物。她伸出纤纤玉指(虽然沾了点泥),有点粗暴地抠开那生涩的铜扣。

“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里堪比惊雷。

匣盖被掀开。里面空荡荡的程度堪比沈娇娇的脑子,只有几根磨得发亮的木簪(看来原主是真穷),以及一个小小的、用粗布包着的玩意儿。

沈昭昭的目光锁定在那个布包上。原主的记忆碎片叮咚上线——这是原主那早逝的、不受宠的便宜娘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成色普通、雕工也麻麻地的平安扣玉佩。虽然是地摊货水平,但却是原主的精神支柱,藏得跟传国玉玺似的,连王氏都不知道。

她伸手拿起那个小布包,入手冰凉粗糙。她慢条斯理地,一层层剥开粗布,动作优雅得像在拆一件奢侈品礼物。很快,一枚青玉色的平安扣露出了真容。玉质温润,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胜在模样还算顺眼。

就在这时——

“啊!”一声短促、压抑、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叫从身后炸响!

沈昭昭猛地回头,眼神瞬间从“鉴定专家”切换成“凶案现场侦探”,锐利如电!

只见小环像是被那平安扣烫到了视网膜,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沈昭昭手里那枚刚露脸的平安扣,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活像刚刷了层石灰!她整个人抖得像开了最高档的按摩椅,连连后退,首到后背“咚”的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被迫刹车,震得墙皮都掉下来一小块。

“不……不要……”小环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往下淌,她拼命摇头,摇得跟拨浪鼓成精似的,语无伦次地碎碎念:“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这反应!这演技!这惊恐指数!奥斯卡欠她一座终身成就奖!这绝壁不是对一个普通地摊玉佩该有的态度!

沈昭昭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她闪电般将平安扣重新裹成粽子,紧紧攥在手心,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在墙角、抖成一团人形震动仪的小环。脚步放得极轻,却自带“死神来了”的BGM,压迫感拉满。

她在小环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精准地扎向小环脆弱的神经:“你看见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告诉我。” 那语气,活像在说“坦白从宽,抗拒把你扔去喂摄政王的狗”。

小环惊恐万状地抬起头,对上沈昭昭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吓得魂儿都快从头顶飘出来了,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嘴唇哆嗦着,像离水的鱼,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沈昭昭眯起眼,这小豆丁的反应太反常了。一枚普通的平安扣,至于吓成这样?除非……她认得这玉佩?或者……认得这玉佩代表的东西?甚至……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看来,”沈昭昭的声音更冷了,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这枚小小的玉佩,让你想起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她微微俯身,逼近小环那张惨白的小脸,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说出来。说出来,或许还能活命。” 她刻意加重了“活命”两个字,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小环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词语。她猛地抱紧自己,身体蜷缩得更紧,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又可怜。

沈昭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这小丫头……绝对有鬼!而且这鬼,很可能跟原主那个早逝的、身份卑微的生母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她站首身体,不再逼问,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牢牢锁定着小环。看来,这个被王氏随手丢过来的“粗使丫头”,身上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也许……是个意外收获?

“很好,”沈昭昭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寒意,“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记住,今天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包括这枚玉佩……”她摊开手掌,露出那个被攥得温热的粗布小包,“都忘掉。如果让我知道,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她没说完,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小环那细得仿佛一拧就断的脖子。

小环吓得浑身一颤,把脑袋摇成了电动马达,眼泪鼻涕甩得到处都是:“忘……忘掉!奴婢都忘掉!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沈昭昭满意地收回目光,将布包贴身藏好。看来,这兰芷院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得多。一个看似无害的小丫头,一枚普通的玉佩,竟然能炸出这么大的水花?王氏啊王氏,你这府里,到底还埋着多少秘密?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件灰扑扑的“麻袋装”,嫌弃地撇撇嘴。算了,先换上吧,总比穿着湿衣服强。好戏,才刚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