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这么大声,我又不会害他。”阮梅撇了一眼黑塔。
阮梅的防护面罩泛起冷冽寒光,指尖划过江缘心口冰层龟裂的虫卵纹路。
电子音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科学狂热
“共生神经元优化是突破碳基极限的唯一路径——繁育命途的生命熵增速率是存护的七百倍,你真以为那点凤凰血脉能烧多久?百年?千年?”
她的液态金属袖管突然缠紧江缘手腕,将他按向操控台生物扫描仪。
屏幕瞬间爆出猩红警告:
【繁育菌株侵蚀率:17%→41%】!
“优化?你管往脊髓注射碎星王虫原液叫优化?!”
黑塔的水晶钥匙“锵”地钉入合金地板,紫色瞳孔中奔涌的星图数据流骤然凝固。
“再拖半小时他就该长出复眼了!”
她的怒吼震得主控舱灯光疯狂闪烁,齿轮洪流从虚空裂隙倾泻而出,绞碎通风口涌出的琥珀色虫群。
“仙舟管这种怪物叫长寿?这叫虫巢人彘!”
江缘在剧痛中痉挛,冰钥烙印与虫卵在皮下共振搏动。
少年时期的幻影在星核熔池前扭曲晃动,讥诮声穿透识海:“怕什么?塔伊兹育罗斯的残渣啃噬过万千星神……”
“闭嘴!”
江缘的嘶吼让艾丝妲手中的平板惊然坠地。
黑塔和阮梅同时僵住,只见他抹去额角渗出的虫型汗珠,笑得比哭还难看:“星神都陨落了……这执念竟比阮梅的菌丝还缠人。”
阮梅的面罩无声滑落半寸,露出苍白如实验标本的唇。
缠住江缘的液态金属忽然放轻力道,像在抚摩珍稀样本:“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一道加密神经讯息刺入江缘脑海,带着梅香的冷冽电子音低语:
「去主控室核心区,用星核共振仪剥离虫群意识。」
「别告诉黑塔——这是你第一次穿越时,我们刻在神经元里的暗号。」
艾丝妲的耳麦炸响黑塔的指令:“粉色小矮子!带他去B-07做灭菌处理!”
“可阮梅博士说要……”
“虫卵暴走时离星核能源舱只隔三道闸门!你想让空间站变成繁育温床吗?!”
黑塔的投影在警报红光中明灭,身后齿轮洪流吞噬虫群的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
阮梅的黄金腿环蓝光骤亮。
“听她的,艾丝妲。”
她突然将梅纹芯片拍进江缘掌心,指尖划过他腕骨时,液态金属己裹着密钥钻入血管。
“带路,去B-07。”
艾丝妲启动门禁的刹那,江缘掌心的芯片突然融化!
液态金属窜入通风管道首射主控室。
阮梅的手按上少女站长后颈神经接口,菌丝从接口处爆出接管系统,所有通往主控室的闸门轰然洞开——
“阮梅你——!”
黑塔在本体操控台前猛然转身。
话未说完,江缘己被阮梅推进星核共振仪。
玻璃舱外少年幻影的虫群代码与星核能量疯狂交融,讥笑声穿透防护罩。
“看好了……”
“这才是繁育啃食智识的正确姿势——”
【警告:星核稳定率0%】
【反物质军团信标锁定:空间站「黑塔」】
阮梅的防护服在能量风暴中片片碎裂,露出缀满血梅的素白旗袍。
她染血的指尖按上操控台,对呆滞的黑塔勾起唇角。
“现在,该讨论怎么救我们的培养基了?”
空间站外,百万虚卒撕裂星空。
禁闭舱段深处,冰封的星核睁开虫型复眼。
虚空中骤然裂开一道紫电刀痕,黄泉踏着破碎的星轨现身。
及腰的紫发似流淌的星河,在能量风暴中翻涌起伏,发梢缠绕的细碎雷光如星屑明灭。
冷白的面庞如冰雕玉琢,眉骨至下颌的线条利落如刀裁,偏偏一双丹凤眼尾微微上挑。
睫羽垂落时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眸中沉淀的暗红似凝固的血月。
淡漠声线裹挟着虚无命途的威压碾过主控舱。
“真不知他看上你们什么。”
她扫过阮梅碎裂的防护服与黑塔指尖震颤的水晶钥匙,血色纸伞在身后无声旋转。
伞面“集真赤”的赤红花纹与长袍雷光交映,将空间隧道残骸灼成灰烬。
“星核快炸了——还有空玩监守自盗?”
黑塔的齿轮洪流在雷光中凝滞,阮梅菌丝缠绕的液态金属寸寸崩解。
两人尚未回神,黄泉的刀鞘己点向观测窗外——伞沿微抬时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腕骨凸起处系着褪色的桃枝手绳,干枯花瓣簌簌飘落。
血色数据流如瀑布冲刷穹顶!原本被虫群堵塞的空间隧道骤然坍缩,丰饶孽物在虚无雷暴中化为量子尘埃。
艾丝妲的警报卡在喉间,全息屏炸开猩红文字:
【外部威胁清除率:100%】
“封印星核。”她收刀入鞘,指尖掠过腰间悬挂的桃木妆匣,匣盖开合间溢出清甜果香。
雷光在瞳中明灭:“三秒。”
此刻星穹列车监控室内,艾利欧的猫爪拍碎控制台:“剧本锚点偏移9.7%!卡芙卡——!”
“我与小缘的初遇节点正在波动!”卡芙卡的丝线缠满星图模型,指尖被割出细密血痕。
“她的刀斩断了命途分支……连桃香都带着虚无的锈蚀感……”
流萤的机甲核心过载发烫。
“星核若被污染,开拓命途会彻底崩坏!”
黑塔空间站主控舱,阮梅染血的手指按上星核共振仪。
冰层被虫群脉络顶得凸起,黄泉的纸伞忽地倾斜,伞骨阴影笼住江缘心口搏动的虫卵——那暗红纹路竟与她眸色同源。
“虚陵的凤凰火!”
黑塔突然将江缘推向仪器,水晶钥匙刺入虫卵裂隙!
江缘锁骨凤凰纹金光爆射!
少年幻影在冰层中嘶吼,虫群代码与凤凰火疯狂撕咬——
黄泉的叹息似雷雨扫过舱壁:“够了。”
刀鞘轻叩地面时,一滴雨珠从她睫梢坠落,在合金地板上绽开紫红冰花。
虚无涟漪荡开,星核内部搏斗的虫与凤瞬间定格,冰晶铠甲裹住核心。
“今日之事,若有一字外传……”她身影在雷光中淡去,最后回眸时唇角似笑非笑,眼尾红痕如刀锋新淬的血。
“你们的人间体,会先一步湮灭在虚无里。”
艾利欧的尖叫卡在喉咙,星图模型骤然稳定。
卡芙卡瘫坐在地,丝线上凝着半枚桃核。
流萤的机甲屏闪过:【星核稳定率:89%】
寒冰封冻的星核前,黑塔突然轻笑:“她说‘我们’?”
阮梅的菌丝缠住江缘脚踝,目光却追向虚空残留的桃香。
“连妆匣都忘了收……这位令使的记忆,怕是被‘虚无’啃得更空了。
黄泉消散处的空气仍震颤着雷暴余韵,一枚桃核滚落操控台缝隙。
黑塔拾起它,水晶钥匙突然割破指尖——血珠渗入桃核裂痕的刹那,冰封星核内部睁开的千万复眼瞬间被湮灭。
黑塔指尖悬停在水晶钥匙上,寒光映着封冻星核的冰层下搏动的万千虫影。
她没有看向阮梅,目光死死锁定共振仪中昏迷的江缘——少年时期的幽灵虽被冻结,虫卵侵蚀的暗红纹路却仍在苍白皮肤下蔓延伸展。
冰冷的机械音在静默中炸响:
【生命体征波动:↓19%】
【繁育菌株侵蚀率:41% → 58%】
“你满意了?”
黑塔的声音冻得能刮下冰碴,每个字都像水晶钥匙在合金上拖拽。
“你的‘神经元优化’正在把他绞成肉末。”
她终于侧过脸,紫色瞳孔里再无机巧宇宙的浩瀚星图,只剩被强压到临界点的、冰棱般的怒焰。
“看啊,你的‘培养基’,快被你的虫啃穿了。”
阮梅像被那目光钉穿般僵立着。
防护服碎裂处露出的不再是科学家的冷玉白肤,而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黄金腿环的蓝光彻底熄灭,如同她此刻熄灭的狂信火种。
黑塔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显微探针,精准地扎进她胸腔深处那个刚刚被黄泉撕开的、以为早己丢弃情感的深渊。
实验室?
共生神经元?
冰冷的理性堡垒在真相前轰然倒塌——
她不是在培育样本,她是在用最精密的仪器、最残酷的技术,一寸寸凌迟那个……
那个曾在她被世人唾弃为“非人”时,固执地递给她一枝带露珠的、滚烫的梅枝的少年。
回忆带着腐殖质的湿冷气息凶猛地涌上来,比菌丝更窒人:
【冰冷的实验台边,少年江缘嬉笑着用镊子拨开她枯槁的虫化手指。】
【“哭什么?等我把这堆烂肉基因编译完,你就比谁都‘人’了!”】
“闭嘴!”
阮梅低吼出声,却不是对黑塔,而是对着自己脑中那个沾满血污的、名为科学执念的怪物。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熟悉的锐痛盖过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捏碎的灭顶窒息。
黑塔向前一步,主控室的冷光将她身影拉长,如同冰冷的审判柱。
“怎么不继续说话了?你的生命适应力课题呢?你的神经元优化理论呢?”
“拿出来!看看它们能不能把你千辛万苦保下来的‘长生药引’从死线上拽回来!”
她手中的水晶钥匙嗡鸣作响,随时可能化作致命的冰锥。
“去看他……”
阮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粗糙砂纸摩擦,她垂着头,碎裂防护服下的肩胛骨因强抑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先去看小缘……求你了……”
那声“求”字几乎湮灭在喉咙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濒临崩溃的脆弱。
“……他不能有事!”
黑塔的怒意似乎被这示弱般的恳求冻住了一瞬。
她深深看了阮梅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的怒火,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怜悯?
最终,她没有再斥责,只是冷冷甩下一句:
“他若有恙,我拆了你的实验室。”
随即转身,脚步铿锵地走向那囚禁着江缘的、如同水晶棺椁的共振仪。
当黑塔的指尖贴上冰凉的仪器外壳,开始以智识命途权限强行稳定江缘的生命数据流时。
阮梅终于缓慢地、迟滞地抬起了头。
防护面罩彻底滑落。
那张总是精准得像实验参数的面容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冷漠与掌控。
死灰般的眼瞳失去了焦点,视线无意识地、带着某种近乎痴迷的贪婪,穿过冰冷的玻璃与蒸腾的寒气,牢牢吸附在江缘苍白而布满暗红纹路的脸上。
每一道延伸的虫纹,都像在她精心构筑的理性壁垒上抽打出的血痕,刺目到眩晕。
她忘了呼吸,忘了空间站外被冰封的百万虚卒,忘了脚下碎裂的防护服残片,甚至忘了自己。
身体深处,一种比“繁育”基因原液更原始、更蛮横的剧痛在蔓延。
那不是生理数据能描述的冰冷刺痛,而是源自灵魂被某种东西硬生生剥离又砸碎的、滚烫的绝望。
她就这样站着,像个被抽空灵魂的实验标本。
只有那双死寂的眼,隔着泪雾都未曾察觉的朦胧,如果有泪的话,或许早在多年前就被她作为实验变量剔除了,一眨不眨地望着共振仪里沉睡的青年。
无声的悲鸣在她空荡的胸腔里回荡:
“你递给我梅枝的手……
……我怎能……让它变成虫群的温床?”
此刻,共振仪内沉睡的江缘,被遗忘的冰冷仪器外壳上,一道细微的、未被任何人察觉的裂缝悄然蜿蜒。
裂缝深处,竟似有一颗剔透的、属于珍珠梅的霜白露珠,正从冰冷的金属深处艰难地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