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渡,“顺风鱼行”后堂。
陆铮和金开泰看着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眉头紧锁。气氛凝重。
“钱老狗果然警觉了!”金开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血手’都调进去了?那可是他手下最凶悍、最难缠的一群亡命徒,专门干脏活的!还调动了营兵在附近?娘的,这是摆明了等我们去钻口袋!”
陆铮盯着纸条,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意料之中。藏经阁失手,江北的人又没了音讯,以钱秉忠的狡诈,必然猜到我们会反扑。他这是把府邸变成了一个铁桶,等着我们硬闯。”他看向金开泰,“金帮主,强攻的代价会非常大,而且一旦惊动了外围的营兵,陷入混战,我们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全军覆没。”
金开泰虬髯怒张:“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小公子也等不起!”
“当然不能算!”陆铮眼中寒光一闪,“他加固了府邸,却未必能堵住所有的漏洞。我们得变招,用他想不到的方式进去!”
这时,在一旁静静听着、一首握着火生小手的张世安突然开口:“陆大人,金帮主,火生画的机关…那个兽头眼睛…是否一定要在书房内部才能开启?”
陆铮和金开泰一愣,看向张世安。
张世安指着火生画的那张图,图上兽头的位置在书架侧面墙壁上。“按常理,这种控制密室的机关枢纽,必然在密室附近,方便主人随时开启。但…有没有可能,为了安全或者特殊设计,会有一个备用的、或者更隐蔽的外部开启点?比如…在假山附近?或者池塘水下?”他毕竟是匠人出身,对建筑结构和机关设计有着本能的敏感。
陆铮和金开泰眼睛同时一亮!这确实是一个被忽略的思路!通常思维都集中在如何进入书房开启机关,但如果能从外部首接打开密室呢?
“有道理!”金开泰立刻转头吩咐,“老五!立刻传信给城里,让负责盯梢的兄弟,特别是懂点土木机关的眼线,给我死死盯住钱府后院那个书房外面对着的假山和池塘!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水口、石缝、或者新近动土的痕迹!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命令迅速下达。
等待回信的时间格外漫长。火生似乎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依偎在张世安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张世安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别怕,爹和叔叔们一定会拿到证据,让坏人伏法。”
几个时辰后,一只疲惫的信鸽带着新的信息回来了。
纸条展开,上面是潦草却激动的小字:
“假山无恙。池塘东北角水下三尺,有异!新苔下藏一青石兽首,形似狴犴,目嵌石珠!与书房内兽首形制呼应!疑为外枢!”
“找到了!”金开泰兴奋地低吼一声,“天助我也!这狗师爷,机关算尽,还是留了个后门!”
陆铮脸上也露出了多日不见的振奋之色:“好!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必强攻书房,只需派人潜入水下,开启外部机关,密室门自开!只要能进去,拿到东西就是快进快出!金帮主,帮中可有精通水性、能闭气良久、手脚麻利的兄弟?”
“有!老子手下‘水鬼营’的兄弟,个个都是浪里白条!闭气一炷香不在话下!”金开泰拍着胸脯。
“事不宜迟!”陆铮当机立断,“今夜子时行动!兵分三路!”
“第一路,水鬼营精锐,由金帮主亲自挑选可靠之人,负责潜水解开外部机关!”
“第二路,由我带领,挑选数名轻功好手,一旦密室门开,立刻潜入,目标明确:账册、密信!尤其是带有赵明诚批阅印记的!拿了就走,绝不纠缠!”
“第三路,请金帮主坐镇外围,带领主力弟兄,负责制造混乱,吸引府内守卫注意力!同时,务必阻击可能来援的营兵!为我们争取撤离时间!”
陆铮看向张世安和陈福:“张先生,陈伯,还有小公子,你们留在瓜洲,这里最安全。等我们的好消息!”
张世安看着陆铮和金开泰眼中决绝的光芒,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搏。他重重点头:“陆大人,金帮主,千万小心!我们等你们凯旋!”他蹲下身,看着火生的眼睛,“火生,等陆叔叔和金爷爷把坏人的罪证拿回来,你爹娘的仇,就能报了!”
火生看着张世安,又看看陆铮和金开泰,小小的胸膛起伏着。他忽然伸出小手,在张世安的手心里,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下了三个字:
“小…心…点…”
写完,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眸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期盼。
这无声的叮嘱,比千言万语更让陆铮和金开泰感到肩头责任的沉重。
陆铮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张世安的肩膀,然后转向金开泰,眼神锐利如刀:“金帮主,行动!”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笼罩了金陵城。钱师爷府邸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如同盘踞的凶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而瓜洲渡口,几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悄然解缆,如同离弦之箭,无声地刺破黑暗的江面,载着复仇的利刃,射向那龙潭虎穴。蟠龙玉佩的主人,即将迎来他命运的审判。而火生能否亲手触碰那冰冷的真相,也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