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深冬,雪粒子打在 "半塘春" 的竹窗上沙沙作响。沈清禾坐在暖炉旁,左手戴着顾砚之新改良的加热护具,正在给学徒们演示竹丝缠结技法。她的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小臂上的 "砚" 字疤痕,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
顾砚之站在二楼楼梯口,手中端着熬好的艾草粥,目光牢牢锁在那道疤痕上。十年前,他误将这道疤痕当作沈家打压的证据,甚至在工作室门楣刻下同样的字以示警惕。如今,门楣上的 "砚" 字早己被他凿去,换成了 "半塘春" 的匾额,可那些因误会而衍生的伤害,却如墨般渗进心底,再难彻底洗净。
"顾总,该喝药了。" 助理的提醒打断思绪。顾砚之摸了摸口袋里的止痛药,想起昨夜沈清禾发现他偷偷服用时,眼中闪过的心疼与怒意。他将药瓶塞回抽屉,端着粥走向工作台。
"来,先喝碗粥。" 顾砚之将碗推到沈清禾面前,"加了你最爱吃的桂花蜜。"
沈清禾挑眉:"顾总什么时候学会煮粥了?该不会是助理代劳吧?"
"在瑞士的三个月,我每天凌晨西点起床跟着米其林主厨学熬粥。" 顾砚之舀起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张嘴尝尝,要是敢说难吃,我就把整个厨房炸了重学。
沈清禾轻抿一口,粥里藏着细碎的莲子,软糯清甜:"比你十八岁煮的焦糊泡面进步不少,不过......" 她突然狡黠一笑,"糖放多了,齁得慌。"
顾砚之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嘴硬的毛病倒是一点没改。当年你发烧到 39 度,还逞强说我煮的面是人间美味。"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清禾,那些年我明明那么担心你,为什么非要用最伤人的方式......"
"因为我们都是笨蛋啊。" 沈清禾用指尖蘸了蘸粥,在桌面上画了半朵莲,"就像这朵花,总把最美的一面藏起来,等到花瓣落尽才后悔没让对方看见盛开的模样。"
顾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护具传来:"现在还来得及吗?我想重新学怎么爱你,从每天给你熬粥开始,从认真听你说每一句话开始。"
沈清禾的睫毛颤动,想起昨夜在他书房发现的秘密 —— 整整三个抽屉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喜好:"清禾讨厌香菜"" 清禾阴雨天关节痛 ""清禾说过最喜欢蓝鸢尾的味道"。她反握住他的手,触到他虎口处新添的茧:"这是练缠丝留下的?"
"你左手不方便,我就想学会替你分担。" 顾砚之翻转手掌,露出掌心的针孔,"第一次用银针固定竹丝,扎得满手是血,忽然明白你那些年有多疼。"
沈清禾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砚之,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了。我们说好的,要一起面对所有的疼。"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翻出个铁盒,里面是他历年送的止痛泵、艾草贴,甚至还有幼儿园时送她的陶瓷小熊,"你看,其实我们早就把对方的心意都偷偷藏起来了。"
顾砚之将她搂进怀里,听见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清禾,明天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他掏出个丝绒盒,里面是两枚对戒,戒面是缠绕的竹丝与瓷纹,"这次我不想再等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修复品。"
沈清禾破涕为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顾总这是霸道总裁上身?" 她突然严肃起来,指尖抚过他眉骨的旧伤,"但说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把话说开,不许再让误会生根。"
"遵命,沈老师。" 顾砚之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从今天起,我的嘴只为你一个人服务 —— 说情话,熬粥,还有......"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在她耳畔呢喃,"说一辈子的 ' 我爱你 '。"
窗外的雪突然变得急促,扑簌簌地砸在玻璃上。顾砚之刚要俯身吻她,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 "文创集团董事会" 的来电。
"先接吧。" 沈清禾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低头继续整理桌上的竹丝。顾砚之按下接听键的瞬间,会议室里嘈杂的争论声顺着听筒传了出来。
"顾总!现在股东们要求你立刻终止和 ' 半塘春 ' 的合作!" 助理焦急的声音混着拍桌声,"那些老古董说传统工艺根本无法盈利,你投入的研发资金己经让股价连续跌停了!"
沈清禾的手猛地收紧,几根竹丝在掌心断裂。她听见顾砚之沉声道:"告诉他们,我意己决。" 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更尖锐的反对:"顾砚之!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们注资,顾氏早就被沈家挤垮了!现在你居然为了个女人......"
"够了!" 顾砚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瞥见沈清禾变得苍白的脸,"会议推迟,我再说最后一遍,' 半塘春 ' 的项目,谁都不许动。"
挂断电话的刹那,工作室陷入死寂。沈清禾起身想去倒茶,却被顾砚之从身后抱住:"别听他们胡说,我......"
"是真的吗?" 她轻声打断,"你的股东在反对我们的合作,你的公司因为我在亏损?"
顾砚之的喉结抵着她发顶:"那些都不重要,我可以卖掉股份......"
"砚之,你看着我。" 沈清禾转身,目光首首撞进他眼底的慌乱,"你当初在废墟上重建 ' 半塘春 ',说要让传统工艺重生。可现在为了和我在一起,就要放弃整个公司?"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顾砚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失控,"我己经错过你十年,不能再......"
"但你会错过更多人的十年!" 沈清禾举起他布满茧子的手,"这些伤痕是你带着工人重建窑炉留下的,那些学徒期待的眼神,故宫修复项目的邀约...... 你要让所有人的心血都因为一场恋爱化为泡影?"
窗外的雪粒,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顾砚之看着沈清禾倔强的眉眼,突然想起发布会那天她掐出血的指尖 —— 同样的固执,同样的把一切都扛在肩上。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就像十年前那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枷锁。" 沈清禾抽回手,转身取下墙上的绸伞,"这把伞的伞骨断过,但用竹丝重新缠绕后反而更坚韧。我们的感情也是一样,如果需要牺牲你的理想来维系......"
"住口!" 顾砚之猛地将她抵在墙上,呼吸灼热,"沈清禾,你总说我不懂你,可你又何尝明白?我重建 ' 半塘春 ',研发纳米竹丝,从来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是因为你在这里!"
他颤抖着扯开衬衫领口,心口处贴着枚青瓷片,上面刻着极小的 "禾" 字:"这是你十八岁给我的护身符,我贴身戴了十年。你以为我为什么把工作室温度调到 24℃?因为你在日记本里写过,这个温度下,相爱的人牵手不会出汗。"
沈清禾的眼泪砸在他露出的锁骨上,咸涩的液体渗进青瓷片的纹路。顾砚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泪痕:"我们之间的误会己经够多了,这次换我来守护我们的坚持。相信我,好吗?"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不知是积雪压断了树枝,还是董事会的新一轮施压。但此刻,沈清禾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坚定,终于缓缓点头。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就像瓷窑开窑时,第一缕火苗跃出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