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剑宗的暮色还未褪尽,李初正对着案头那本泛着金纹的《万灵遗册》出神。
竹楼外的风卷着灰烬掠过窗纸,他腕间清瑶的鬼火突然一跳,像是被什么惊动了。
"叩——"
门扉被叩响的刹那,李初己经握住了遗册。
推开门,入目是袭月白狐裘的少女,发间银饰映着残阳,眉峰挑得像把冰锥。
"李初?"少女抬了抬下颌,袖中滑出枚嵌着冰棱的请帖,"北境白家韩千雪。"
李初接过请帖,指尖触到冰层里封着的寒雾——那雾气竟顺着他的血脉往上钻,在丹田处撞出个冷颤。
他瞳孔微缩,抬眼时正撞进韩千雪似笑非笑的眼:"你既得了《万灵遗册》,总该见见真正的修仙世界。"
竹楼里突然响起清瑶的轻笑。
山鬼不知何时倚在梁柱上,鬼火在她指尖凝成幽蓝的蝶,"白家?"她歪头,"当年血洗青丘的,不正是你们北境韩家分支?"
韩千雪的脸色冷了三分,却仍保持着高傲的姿态:"陈年旧账,与我何干?"她的目光扫过李初怀中的遗册,"三日后的夜宴,你若不来......"她指尖凝出片薄冰,"可别后悔错过查血脉的机会。"
李初的呼吸顿住。
自他记事起,总被村人说"眼尾红痣像极了早逝的娘",而遗册现世那晚,老乞丐曾说"这书,本就该是你李家的"。
他捏紧请帖,冰层在掌心裂开细缝:"我去。"
清瑶的鬼火突然缠上他手腕,凉意渗进皮肤:"我猜她没说全——白家在北境养着条冰螭,那东西的角能引动血脉共鸣。"她垂眸时,发间的骨簪闪了闪,"你娘当年......或许也去过类似的宴席。"
三日后,晨雾未散。
李初背着遗册站在山门前,正欲唤来清瑶的鬼辇,忽见道红影从竹丛里窜出。
"呀,小郎君要出门怎不叫我?"蛇尾扫过青石板的声响先到,玲珑倚着树,蛇信子在唇间若隐若现,"我在山里闷得慌,凑个热闹可好?"
李初望着她发间新戴的珊瑚珠——那是前日他从黑市替孟萦儿买的头面。"你昨日偷了我的钱袋。"他淡声道。
玲珑歪头笑,蛇尾卷起他的衣角轻晃:"小郎君这般小气?"她眼尾上挑时,瞳孔闪过蛇类特有的竖线,"再说了......"她压低声音,"那废弃的玄冰城,难道你不好奇?"
李初心头一凛。
他本打算绕开玄冰城——那是十年前幽冥教血洗的城池,至今还有阴魂游荡。
可玲珑既然提了,说明她早有准备。
他不动声色点头:"随你。"
七日后,北境城郭渐入眼帘时,三人正穿过玄冰城的断壁。
残垣上的青苔泛着诡异的紫,空气里飘着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玲珑突然顿住,蛇尾"唰"地绷首:"看墙上。"
李初抬头。
剥落的墙皮间,隐约露出些金纹刻痕——与遗册封面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伸手触碰,刻痕突然泛起金光,竟在他掌心映出半行古字:"万灵归位,血脉为引......"
"幽冥教的人研究过遗册。"清瑶的鬼火烧向墙角,那里立刻滚出具焦黑的骸骨,颈间挂着枚引魂铃,"他们想通过血脉控制遗册的力量。"她转头看向李初,眼瞳里浮起幽绿的光,"所以韩千雪的冰螭角,未必是帮你,是想......"
"走。"李初打断她,攥紧遗册的手青筋凸起。
他能感觉到遗册在发烫,像在催促他快走——而墙缝里,有双灰白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白家的夜宴设在冰湖中央的水晶阁。
华灯映着冰雕,宾客们的法衣在灯光下流转,像群振翅的蝶。
李初刚踏进门,韩千雪便举着冰盏走来,发间的冰螭角坠子闪着冷光:"李公子,尝尝这'寒冰醉'?"
酒盏递来时,李初便觉不对——那冰不是普通的冰,是掺了修士精元的"寒髓",凡人沾唇即死,修士喝了也得脱层皮。
他抬眼,正看见韩千雪眼底的挑衅。
"谢韩姑娘美意。"他接过酒盏,运起青莲诀护住心脉。
可刚饮下一口,寒髓便顺着喉咙炸开,像千万把冰锥扎进血管!
他指尖掐住桌角,桌角瞬间结满冰花。
这时,遗册在怀中轻震,金纹如活物般钻入他经脉,竟将寒髓的寒意转化为股温热,顺着血脉涌向丹田。
"好个《万灵遗册》。"韩千雪突然挥袖,冰湖下窜出条冰螭虚影,"早闻李公子剑意通神,不如与我过两招?"
冰螭的寒气裹着剑意劈来,李初不退反进。
他想起玄尘子教的"青莲三式",可当剑意触及冰螭时,遗册突然在他识海展开,无数功法口诀如潮水涌来——那是韩千雪家传的《冰心诀》!
他顺着记忆挥剑,青莲剑气里竟裹着冰棱,反将韩千雪的冰螭虚影劈成碎片。
"你......"韩千雪后退两步,冰盏"啪"地碎在地上。
她望着李初手中的剑,眼尾泛红,"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琉璃。
众人转头,见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掀帘而入,腰间酒葫芦滴着酒渍,正是当年赠书给李初的那个!
"老......"李初刚开口,老乞丐己甩袖。
整座水晶阁的温度骤降,冰雕上结出霜花,连韩千雪都冻得牙关打颤。
他盯着李初,目光如刀:"你们这些名门望族,也配让我家小初子表演?"
李初震得倒退半步。
他终于看清老乞丐的眼睛——那是双比清瑶的鬼火更幽深的眼,仿佛藏着千年的雪,"您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的,我都记得。"老乞丐的声音突然放软,像在哄孩子,"当年你娘抱着你跪在我面前时,也是这么问的......"
"砰!"
厅外传来闷哼。
清瑶瞬间挡在李初身前,鬼火化作锁链缠向门口。
李初越过她的肩,看见十数具尸体倒在雪地里,心口都插着根白骨钉——钉上刻着朵幽蓝的曼陀罗,正是幽冥教的徽记!
老乞丐突然沉默。
他望着那些尸体,喉结动了动:"他们还是来了......"他转身走向冰湖,雪地上没留半枚脚印,"若想知道真相,明日辰时,忘川崖。"
李初望着他的背影,怀里的遗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物。
清瑶的鬼火在他腕间跳得急促,玲珑的蛇尾死死缠住他的脚踝——可这些温度,都盖不住他后颈窜起的寒意。
冰湖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李初摸了摸眼尾的红痣。
他突然想起玄冰城墙上的刻痕,想起韩千雪冰螭角上的血纹,想起老乞丐说"你娘"时的语气。
明日的忘川崖,会有答案吗?
或者,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