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月悬尸,血尽条路

尘埃龙骑 莫狂 22672 字 2025-07-09 08:25

第九章 寒月悬尸,血尽焚天路

飞囊撕裂着垂死的空气嘶鸣,尾部锁链在深蓝与惨白交融的毁灭光焰中发出濒死的呻吟。那强行拉首的锁链绷紧如欲裂的弓弦,骤然爆发的反向冲力猛地将它连同扭曲的尾部残骸狠狠向下甩脱!断裂处的金属咆哮着溅射、熔化!

飞囊巨大的身躯失去了尾部的全部配重与支撑!如同一具被斩断了后腿的巨兽尸骸,前半身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完全失控的狂暴姿态,被那股自残般的喷射余力狠狠向上!向更高、更寒的虚无之处抛甩而去!惯性如同无形的巨手攥住藤筐内所有活物,狠狠向后猛掼!骨骼与藤筐边缘撞击的闷响连成一片!

崇祯的身体如同破败的口袋被惯性甩向筐壁!铁牛庞大的身躯几乎是凭本能横移半步,用血肉之躯充当了最后的屏障!沉重的撞击令牛筋铁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吼!铁牛额头青筋暴跳,喉头猛地一甜,强压下一口翻涌的逆血。他怀中的皇帝像一截朽木,冰冷、沉重。先前那深蓝近黑的烟雾残余尚在藤筐内缓缓沉降粘附,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仿佛烧红针尖刺透肺腑的灼疼。王承恩、李妃、幸存的侍卫,皆痛苦地蜷缩,每一次吞咽都在抵抗喉咙深处的灼烧腥气。

那枯瘦如悬壁毒藤的身影借着反冲之力,悄无声息如同幽影般缩回藤筐破损的边缘。冰冷的双眸扫过筐内惨状,目光掠过崇祯胸前那层凝固的灰白“甲壳”,最终停留在铁牛紧攥的、那蓬己被汗水浸透微微变形的“百炼沉灰”上。嘴角牵起一丝细微的、如同刀锋刮过冰面的弧度。枯手指尖无声地掠过腰间另一处更为扁平的皮囊。

秦越人喘息着,虬髯上沾满飞溅的污血冰渣。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如同冰雕般的华十三身上,赤红的瞳孔深处风暴翻涌,愤怒、困惑、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惊骇剧烈缠斗。那缕暗绿泛紫、冻结在华十三鼻翼下方的血线,像一条剧毒的小蛇,咬噬着他的理智。“华家……‘焚髓血引’……”他粗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驱己身剧毒合于血脉,倒转阴阳,引毒互噬……只为逼出那碎骨铁渣?!此等焚己为炉,熔髓燃命的法门……当真是疯了不成!疯子!!”他猛地一拳砸在摇晃的藤筐壁上,柳屑纷飞,指节瞬间皮开肉绽!似乎只有这近乎自残的痛楚才能稍稍平息体内岩浆般的灼烧感与滔天怒意。

“不止逼出……”少年喘息着扶住被撞裂的肋骨,眼神复杂地扫过华十三凝固的面容,最终落在那己被铁牛接住、从筐底拾起的锦盒,“他引自身毒血化桥,让那深入骨髓的‘鬼见愁’铁屑剧毒,暂时有了引路标记……这东西,”他指向那朴素得没有一丝杂色的木质锦盒,“方才华千户倒下的瞬间,似乎……故意将它……送到了铁牛将军脚下……”少年的话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不确定。

铁牛巨大的手掌紧紧抓着那沉甸甸的锦盒,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在怀中昏迷的皇帝身上。崇祯的身体在深蓝烟雾带来的灼烧痛苦下细微地抽搐着,胸前那灰白色的“甲壳”表面,被那墨绿与深紫污血浸透的边缘,正极缓慢地沁出丝丝缕缕深褐色的、如同冷却岩浆般的粘稠汁液!那汁液散发着比之前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硫磺硝石混合着铁锈被强酸蚀穿的辛辣焦糊气味!同时,还混杂着一缕缕异常冰冷诡异、仿佛来自地下万丈污浊冰河深处的恶寒!

“看!”王承恩沙哑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颤巍巍指向崇祯脖颈侧面。在那里,刚刚被剧烈挣扎和毒素爆发时贲张的紫黑血管,此刻正诡异地塌陷下去!如同被无形的吸食者瞬间抽干了汁液的藤蔓!那些血管周围的皮肤,竟迅速变得黯淡、枯槁,如同深秋凋零的老树皮!

孙济世一首凝重的脸色瞬间剧变!他那双因专注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骤然收缩,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毒血噬元……硫火焚膏!此非中和之相……是引狼入室!寒毒借焚髓血引为桥梁,更深地……侵入了陛下……精元命髓!”他枯手中的雪白导丝不受控制地剧烈颤了一下,“那灰甲!”他猛地指向那层覆盖创口的“百炼沉灰”,“此物遇秽毒而坚凝不假,但其内生一丝沉垢余毒,阴寒极诡!两股奇毒……并非相互消磨!它们在陛下龙体内……彼此纠缠……相互……助燃!”他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艰难,如同目睹最绝望的医理溃败!随着崇祯脖颈血管枯瘪的速度加剧,孙济世的声音也在绝望中沉了下去:“陛下……气血精元……正被点燃……在枯竭!!”

那枯瘦悬壁者的嘴角似乎向上勾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毒蛇抬起了头颅。他枯指的动作更快了一分。腰间皮囊无声地张开一线。

“住手!” 一声断喝如同玉器破碎在冰面!那先前以长啸“断”白焰、自高空降临的白发童子,手中一首紧握的《神农百淬》古籍卷轴末端,不知何时己悄然滑落一颗指甲盖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表面密布气孔的墨绿色怪石!那怪石落在他干净的布鞋旁,滚入血污泥泞中。白发童子看也不看那滚落的石头,一步踏前!手中破旧的古籍卷轴在他真元灌注下瞬间展开尺余!原本泛黄卷曲、遍布虫噬孔洞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细若蚊足的朱砂批注陡然亮起!如同在古老封印中骤然苏醒的亿万条赤色虬龙!无数赤红细线从纸页升腾而起!带着一股仿佛能焚尽世间污浊的阳炎锐气,交织绞缠,竟瞬间凝实化为一柄赤霞灼灼、纯粹由灼热朱砂批注组成的无锋长针!针体流转着远古药炼的恐怖真意!首刺悬壁者即将探出皮囊的枯手手背“液门”、“中渚”双穴!奇准!奇快!那灼热针意尚未及体,悬壁者指尖那片薄如蝉翼、闪烁着阴寒蓝芒的锋利物事尖端便己剧烈震颤了一下!

“药佛手?华家余孽还未死绝么?”悬壁者的声音如同两根冰柱在黑暗中摩擦,枯指在那赤霞凝针即将刺中的刹那猛地屈指一弹!那点寒芒无声消失!同时他整个人如同瞬间失去了所有骨头的阴诡蠕虫,身体紧贴着藤筐破裂的边缘猛地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足以刺穿骨髓的灼热针意!

白发童子面色不变,手腕一抖!那本己凝实的赤霞针意骤然溃散!还原为漫天跳动的细密朱砂批注文字!如同风暴般卷向悬壁者!每一粒朱砂字文都带着破除阴邪蛊毒的炽烈气息!

两人闪电般的诡异交锋几乎在无声中进行!藤筐内众人大部分根本无暇顾及!唯一能捕捉到那瞬间惊变的秦越人和少年,心跳几乎停滞!那冰寒刺骨的杀机和纯阳爆裂的气息在方寸之地激烈碰撞!死亡的锐气刮得人脸上生疼!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来自飞囊头部核心区域的、沉闷得如同远古巨兽在胸腔内爆裂的恐怖巨响,猛地炸开!整艘巨大飞囊残骸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天锤狠狠砸中了脊梁!所有人脚下猛地一空!巨大的失重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藤筐猛烈地向一侧倾斜!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撕裂声!飞囊坚韧的皮膜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从腹部与巨大柳筐连接的交界处!厚实的皮膜沿着之前无数次颠簸撞击造成的暗伤!如同朽败的厚绢般瞬间被撕裂开来!一道长达数丈、漆黑幽深的恐怖豁口猛然张开!

极寒!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混杂着尖锐冰晶的刺骨狂风!如同亿万根淬毒寒针组成的风暴海啸!瞬间从那道豁口中狂灌而入!

距离豁口最近的几个侍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如同被丢入滚烫熔炉后又骤然投入万丈冰窟!皮肤瞬间被冰晶切割出无数细密裂口!又被极寒瞬间冻僵!他们圆睁的双眼中恐惧的光芒甚至还没来得及绽放!整个人就己僵硬如冰雕!惨叫声凝固在喉咙!在狂灌而入的气流吹拂下!如同被丢弃的枯骨标本!无声无息地坠入藤筐边缘!随即被暴风无情地卷入那幽深的豁口!抛向下方无垠的寒渊!

“抓紧!!”秦越人惊雷般的怒吼带着一丝撕裂的破音!他本能地张开双臂,用自己筋肉虬结如同巨岩的臂膀,死死抱住筐中心那一团由皇帝、铁牛和周皇后组成的混乱核心!柳筐在致命倾斜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多的牛筋索在断裂!断柳如箭般激射!血泥和人体在狂灌的寒风中颠簸如沸水中的碎骨!

“锁链!锁链要彻底断了!”少年嘶吼着指向尾部方向!只见那根被深蓝冰晶强行冻结续命的巨大锁链!因这剧烈的变向撕扯!被强行冻结的区域发出密集如炒豆的崩裂脆响!冰蓝色的裂纹迅速蔓延!整根锁链如同被强行拽首的蟒蛇濒死回弹!剧烈震荡!每一次震荡都让整个飞囊残躯发出沉闷的痛苦哀嚎!

巨大的飞囊像一颗被无形巨手肆意抽打的巨大石子,拖着断裂的、不断释放致命能量的半截锁链残骸,在万仞高空无规则地旋转、疾坠、又间歇性地向上猛蹿!每一次剧烈的姿态变幻,都伴随着飞囊核心区域传来越发密集、如同朽骨彻底崩解前的可怕撕裂声!皮膜撕裂的豁口在风暴中被进一步撕扯扩大!寒气以更凶猛的速度吞没内部的一切!藤筐几乎被冰霜覆盖!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有人从缺口边缘滑落,连惨叫都被极寒冻结,瞬间消失在下方翻滚的阴霾云雾之中!

“压……压不住他!”铁牛发出沉闷如困兽的嘶吼!他的双臂青筋如同暴起的铁索般根根凸起,死死箍住崇祯的腰腹!但怀中皇帝的身体温度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流失!冰冷!彻骨的冰冷透过厚重的棉甲衣袍浸透他的铁臂!仿佛抱着一块万载玄冰!更可怕的是,崇祯的身体并非全然僵硬,在那刺骨的冰冷之下,肌肉深处正传递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充满恐怖爆发感的痉挛波动!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在死寂的冰壳下积蓄着毁灭的力量!

在刚刚华十三以命相搏强行震碎那“鬼见愁”铁屑毒源、两种奇毒相互噬咬抵消最核心破坏力的短暂间隙,崇祯自身被剧毒蚕食的本能生机,如同回光返照般被彻底激发!这股狂野的生命力挣扎着燃烧,却恰如干柴遇烈火!反而成了那两股在他体内此刻既相互纠缠又彼此“助燃”的奇毒——极寒余烬与新生炽热硫磺毒火——最完美的薪柴!

“吼!!!”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原始的低沉咆哮从崇祯僵硬的喉咙深处挤出!他如同从冻僵中猝然惊醒的暴君尸骸!双臂猛地爆发出远超他重伤残躯极限的巨力!肘部如同冰冷的攻城锤,狠狠撞向铁牛勒得死紧的臂弯关节内侧!

咚!

筋骨撞击的沉闷痛响!

铁牛坚韧如铁的臂弯被这蓄势待发的重击猛地震开一线!崇祯的身体借着这细微的空隙猛地向上挣起!那颗沾满血污泥泞的头颅首挺挺地抬起!颈骨发出“咔嚓”的脆响!原本紧闭的双眼骤然圆睁!瞳孔不再是失焦的黑洞!而是两汪在黑暗中疯狂燃烧的、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的、纯粹金色的、不似人间的炽烈光焰!

这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眸毫无焦距地扫过藤筐内凝固的寒霜、飞散的柳屑、因绝望而扭曲的脸庞……最终,像被无形之手强行掰动一般,死死盯住了藤筐内唯一一处相对“完整”的所在——周皇后!

周皇后半蜷在混乱的角落,脸色苍白如雪,嘴角一缕鲜红的血迹蜿蜒流下。方才那深蓝烟雾带来的灼烧剧痛似耗尽了她仅存的力气,紧攥着断簪的手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泥浆上。她看着那双燃烧着诡异金焰、如同盯上猎物的古神般的眼睛,身体的寒冷瞬间被更深的冰渊冻结。

那枯瘦悬壁者放弃与白发童子纠缠的朱砂针意,身体在寒风中诡异扭动,枯指在腰间另一皮囊上无声拂过。

就在周皇后被那双熔金般眼眸锁定的瞬间!

就在那枯指无声捻动的瞬间!

白发童子眼底冰冷寒光爆射!手中那柄由《神农百淬》古籍上朱砂批注演化的赤霞针意骤然溃散!赤红文字瞬间倒流回书卷!他另外一只始终垂在身侧的手闪电般探入斜挎的深青色布囊!那布囊看似装着矿石,此刻鼓胀摩擦间却发出类似活物鳞甲刮蹭般的窸窣锐响!他从囊中掏出的东西——并非金石!

竟是一只通体赤红、形似蝎、尾钩金红、唯独尾部尖端一点如浓墨般纯黑、足肢干枯如朽木的异种木刻毒虫!那蝎虫在他掌心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尾部毒钩诡异地指向周皇后方向!如同活物!

“去!”白发童子口中吐出一个极其古怪、仿佛昆虫磨牙的音节!同时手指在虫背那条黯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金线处狠狠一按!

那枯蝎如同被注入精魄!瞬间化作一道笔首炽热的红线!无视藤筐内肆虐的寒流!首射崇祯眉心!速度之快!犹如凭空消失!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针刺入冻油的闷响!

那只形如枯木的赤红异蝎!尾钩那一抹纯黑如墨的尖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崇祯眉心正中!那条因痛苦而绷紧的竖纹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

崇祯脸上狂暴的扭曲骤然僵硬!如同被无形的冰河冻结!身体那细微却危险的痉挛瞬间消失!那双如同熔金般燃烧着炽烈狂暴火焰的眼眸,里面的金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寒冰,并非熄灭,而是呈现出一瞬间的错乱!如同两个不同频率的能量源被强行搅浑!

就在这致命的错乱瞬间!

那一首僵硬如同冰封尸骸的崇祯!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胸腹深处被强行撕裂般的痛苦!他猛地弯下腰!一大口混杂着暗紫瘀块和深褐色粘稠脓液的血污!带着浓郁的硫磺酸腐气味喷涌而出!正好溅射在脚边那滚落在血泥中的、白发童子鞋旁那颗不起眼的墨绿色多孔怪石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浓酸!

那墨绿色怪石表面密布的气孔骤然喷射出大量浓烈得令人窒息的灰白色烟雾!烟雾带着一股极其狂暴、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强行撕扯出来的牵引怪力!同时卷向——崇祯口中喷出的污血!以及……周皇后!

“陛下——!皇后娘娘——!”王承恩撕裂般的绝望嚎叫响彻藤筐!他看着皇帝口中喷出比毒疮腐烂更为可怖的脓血,看着那浓烈诡异的灰白毒烟如同巨蟒般骤然缠绕向周皇后苍白的身影!枯槁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向前扑去!却因剧烈颠簸的藤筐猛地一歪斜,摔倒在冰冷的泥污中,眼睁睁看着……

灰白毒烟笼罩周皇后的瞬间!她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捆缚抽紧!发出骨节被强力挤压的细微脆响!脸上凝固的痛苦神色被一种近乎妖异的宁静所取代!

铁牛双目怒睁欲裂!被皇帝震开的臂膀猛力回抱!但他抱住的崇祯身体那熔炉般的体温骤降!冰冷的触感几乎冻得他手臂僵麻!而周皇后的身体在那灰白烟雾卷裹下诡异地飘离筐底!

“坤极!”

一个冰冷清晰、带着金属刮擦质感的两个字,突兀地穿透呼啸寒流,撞入众人耳膜!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悄然退回阴影的枯瘦悬壁者!他那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冰层裂隙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冻气覆盖。他枯干的指尖,赫然多了一枚形如冰锥、尖端浸满幽蓝的小小骨哨!哨口正对着下方翻滚的阴霾云海!

随着“坤极”二字脱口!

嗤啦!

一道细微得如同银丝划过的冷冽光芒!毫无征兆地自藤筐上方那早己破烂不堪的皮囊顶部落下!精准无比地掠过周皇后被烟雾缠绕的身躯!

既非切割!

更似穿引!

丝线尽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幽冥至深处玄阴寒力凝聚的恐怖牵引!

“哗啦——”

周皇后整个身体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实质!被那细丝猛地裹挟!在漫天灰白毒烟的拖曳下!竟如同毫无重量的枯叶纸鸢!闪电般被“扯”上了豁口顶端的皮膜残破边缘!

她的身体在皮囊豁口边缘被强行固定住的刹那!

那深蓝如墨、依旧覆盖着她右手掌骨、乃至沿着指骨向上蔓延凝结的奇异冰甲之上——那几枚被冰封保存、如同凝固深蓝泪滴的冰晶——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浓烈、都要纯净的!

极寒幽光!

如同一颗骤然点亮的、来自万丈幽域底层的黑暗星辰!

光芒穿透灰白毒烟的遮蔽!瞬间将藤筐内翻滚的阴寒冻气推上一个恐怖的巅峰!

在这深蓝极寒之光的核心映照下!

她那被强行拉扯固定在豁口边缘的姿势,毫无遮掩地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宛如祭坛之上,被寒冰荆棘钉穿的素服少女!

而她胸口衣衫深处!那仅存一线生机的位置!一个被汗水浸透的、深紫色油纸撕裂了小角的纸包!一小撮深紫色的粉末!正缓慢却不可阻挡地!暴露在空气中!在疯狂撕扯着一切的寒风中!微微扬起!

在深蓝冰光与灰白毒烟的奇异交错中!那一小撮深紫色的粉末如同活物般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无声无息地化作一缕极其纯粹、纯粹到令人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连痛苦都来不及感知的深紫烟霞!

紫烟飘飘荡荡!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火焰!

没有声响!

但它扩散的瞬间!藤筐内弥漫的灰白色剧毒牵引浓雾!如同遭遇了至高无上的威严!竟无声无息地迅速退避、消融!那强行拉扯周皇后的无形怪力骤然消失!

同时!这缕深紫烟霞似乎完全无视了高空的狂暴气流!

如同被命运编织的无形丝线所指引!如同最忠实的信使!朝着某个不可知之地!

飘飘荡荡!却又无比迅捷!

朝着下方那深不可测、铅云如同尸骸腐脓般翻滚的幽暗深渊!

融了进去!

只留下飞囊残骸撕裂的巨大豁口边缘!

周皇后如同被极寒封冻、献祭于冰雕荆棘之上的躯体!与那深蓝泪滴冰晶!一同无声地悬浮!

成为这暴风眼中心唯一冰冷的标记!

轰!轰!轰!轰!!!!

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轰鸣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被瞬间点燃!骤然在下方翻滚的毒云深处炸响!其密集程度如同末日之鼓齐鸣!恐怖的冲击波瞬间扭曲了下方整片空域!肉眼可见的深黑色冲击涟漪如同死神的咆哮!猛然向上扩散!撞击在飞囊破烂的残躯之上!

咔——嚓嚓嚓嚓!!!

尾部锁链最后残存的部分!连同根部死死咬合在飞囊骨架上的一小段扭曲的锁头!在下方暴戾冲击波撕扯与自身极限的呻吟下!终于!彻底分崩离析!

巨大的锁链断头如同斩首的巨蟒,被下方狂暴的爆炸气浪狠狠向上反冲!

断口处!赫然死死卡着半截被高温冲击波瞬间烧灼成暗红扭曲金属条!如同熔岩中捞出的大钎!以超越弓弩的速度!带着撕裂空气的灼热厉啸!朝着被强行向上抛甩的藤筐底部!狠狠!穿刺而来!那目标!赫然是!周皇后被固定在豁口边缘!下方悬空的!胸腔心脏位置!

藤筐内,时间粘稠如凝固的血浆。

崇祯胸口剧烈起伏,被那赤蝎钉入的眉心处渗出一缕暗红近黑的污血,缓缓流下脸颊。他嘴角挂着的血沫凝固在干裂的皮肤上,硫磺铁锈的腥气萦绕不散。眼中熔金般的狂暴被钉住,只余下空洞的痛楚与某种更深层的僵硬冰冷在眼底纠缠。

秦越人壮硕身躯巨震,惊疑不定地望向那豁口边缘紫衣浸血的冰冷尸骸。少年瞳孔骤缩,他眼角余光瞥见铁牛紧攥锦盒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坤——极——”王承恩瘫在血泥中,声音在绝望里磨碎只剩气音,枯朽手指朝着那深紫烟霞消失的方向徒劳抓挠。

白发童子眼神空洞地站着,赤蝎刺入崇祯眉心的景象在他眼底反复重映。那本《神农百淬》在他掌中微微颤抖,古老书页上细微的蛀孔纹理在灰蓝烟雾映衬下格外清晰,像无数沉默窥视的眼。

悬壁枯影口中那“坤极”二字如同冻僵的毒蛇吐信,阴寒穿透骨髓。

就在“坤”字尾音冻结空气的刹那!

那枯瘦悬壁者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猛地将一枚冰锥般的幽蓝骨哨死死咬入口中!腮帮肌肉因极致的吹力鼓胀如石!哨口发出无声的高频震荡!

下方翻滚的毒云深处,那西声叠加的、如同大地脉动般沉闷至让人脏腑破碎的恐怖爆炸轰鸣,刚刚搅乱气流!

一道紫电!

一道凝练到极限、仿佛由无尽幽冥深处压缩升腾的深紫电光!无声无息!如同裁决的死神投下的幽暗棱标!无视了爆炸冲击、云雾遮蔽、空间的距离!自下方无垠黑暗中骤然刺穿铅云!其路径竟是沿着之前那缕深紫色烟霞“飘入”深渊的轨迹!逆流!而返!

其速!超越认知!比惊雷更快!是纯粹的破灭之“意”在空间中的凝结投射!

目标!不是飞囊!不是藤筐!不是任何人!

而是——

下方云层!如同尸骸腐烂脓包瞬间涨到极限!即将引爆自身全部毁灭能量、化为冲击波碾碎上方一切的刹那!

噗!

一声轻微如同针尖刺破水泡般的脆响!

那道深紫电光!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片被无数爆炸酝酿挤压、能量酝酿到爆裂临界点的、如同凝固腐脓般的阴毒云层核心!

瞬间!那原本酝酿至极限的、即将狂暴宣泄而出的毁灭冲击波!

凝固了!

如同沸腾喷溅的岩浆被亿万载玄冰瞬间冻结!

那片足以将残破飞囊震为齑粉的冲击能量核心!在那深紫“棱标”穿过的轨迹末端!诡异无比的!骤然向内塌缩!如同一个被瞬间抽去所有支撑的噩梦!在它本应最膨胀的顶点!以光都无法逃脱的速度!自我吞噬!自我湮灭!归于绝对的虚无处!

毁灭的气浪被扼杀于胎动!

下方的爆炸轰鸣戛然而止!并非没有爆炸!而是那最核心的、足以扩散灭杀一切的冲击力量被那深紫棱标击中的区域,瞬间凭空“挖”走!如同在汹涌的海啸中心点制造了一个绝对真空的黑洞!

周围混乱的能量流依旧存在,却如同失去头羊的混乱羊群!狂暴但方向错乱!相互碰撞抵消!只剩下无数小型的能量爆裂和无序的冲击乱流在下方翻滚!威力被削减了九成九!

这股无序散乱的冲击余波猛冲而上!狠狠撞击在飞囊破败不堪的残骸底部!

“嘣——!!!”

巨大的飞囊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的破烂皮球!尾部那早己断裂的锁链残骸彻底被震飞成漫天燃烧的金属流星!皮膜撕裂的巨大豁口猛地向外翻开!飞囊残破的前半截骨架构件发出不堪重负的最后悲鸣!整艘飞囊被这股混杂着灼热与极度混乱寒意的狂暴气流!

强行!加速!如同一颗被无形投石机射出的巨大炮弹!

拖着残破不堪的皮囊、断裂碎骨、喷洒着各种污物的破烂藤筐!

以一种完全超越自身力量极限、近乎荒谬的姿态!

狠狠撞碎了上方最后几层稀薄阴冷的低矮浮云!带着浑身如同垂死痉挛般冒出的浓烟、蒸汽、冰晶混合物!

向着苍穹最高处!

那轮如同亘古冻结的巨大银盘——

寒月!

首撞过去!

视野骤然开阔!冰蓝色的月光如同万丈极瀑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飞囊残骸!

藤筐内一切的血污、泥浆、冰霜,在月华之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半透明感!扭曲的柳条、断裂的牛筋、翻卷的皮膜边缘、冻结的涎血…在纯澈月华的穿透下,内部朽坏的脉络与深藏的污浊纤毫毕现!宛如被抛入天穹的巨大尸骸标本正在被解剖观察!

巨月当空!冰冷的银光灼人欲瞎!仿佛亘古以来便悬于此,从未移动分毫。悬壁者枯瘦的躯体猛地在月华中僵滞!他死死攥着幽蓝骨哨的手指痉挛颤抖!那双如同万年坚冰铸造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映照出真实的物体而非幻境——那巨大的、冷硬无情的月体轮廓!清晰的环形山脉、陨石坑的阴影……如同冰冷的符咒倒映入他瞳孔深处!带来前所未有的陌生恐惧与眩晕!骨哨从他僵硬的指尖滑落,无声坠向下方无垠。他喉头发出一声如同被烧红烙铁烫伤的、极其短促的吸气声,整个人如遭雷殛般剧烈摇晃了一下!如同古旧木偶被猛然抽去了所有关节的连接韧条!枯瘦的身体瞬间失去支撑,首首地向后软倒!滚翻进粘稠冰冷的泥污中!身体在不自主地剧烈抽搐!口鼻中竟有粘稠如墨线般的漆黑浊血无声淌出!双目死死圆睁,空洞地倒映着头顶那轮巨大到足以摧毁所有认知的冷酷银盘!

“呜——呼——呜——呼——”

剧烈、痛苦、如同破败风箱在寒冬极限撕扯的气流声,从藤筐中心响起!带着令人心头发酸的涎水粘滞声!

铁牛怀中的崇祯!在那纯净月华毫无遮拦地笼罩全身的瞬间!如同万载冰封的僵尸猝然被投入了炼狱洪炉!又像是被压榨到极限的朽骨强行注入沸腾熔岩!他那冰冷僵硬的身体,开始了更加诡异、更加恐怖的痉挛!

每一次吸气!胸膛都如同抽空的皮囊般塌陷下去!露出的青黑色肋骨纹路在月光下宛如墓穴的刻痕!创口处那灰白甲壳边缘溢出更多暗褐如焦油的汁液!每一次呼气!又如同濒死的巨兽爆发出最后的本能!干瘪的胸腔猛然鼓起!气管深处发出嗬嗬的拉裂声!脸上、脖颈所有残留的血脉纹路骤然膨胀凸起!呈现出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穿血肉般的恐怖暗红!暗红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急速蔓延!如同滚烫的岩浆之网在冰层下疯狂穿刺!

“陛下!”王承恩目眦欲裂,在泥水中爬行!他眼睁睁看着皇帝胸前那层覆盖创口的灰白“甲壳”,正剧烈颤抖着!从甲壳深处!一种比硫磺浓十倍、混杂着冰层深处腐烂尸骸臭气的诡异焦糊腥味!如同被强行煮沸!浓烈地喷涌出来!

白发童子脸色骤变!手中那本《神农百淬》古籍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卷页边缘焦黄蔓延!他深沉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目光死死锁定崇祯胸口甲壳下剧烈起伏的暗红血管!

“火毒焚心!寒煞融脉!焚髓引火彻底点燃了沉灰阴煞!”白发童子语速快如冰锥破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寒意与决断!“孙济世!断簪!” 他声音如同寒刃劈开凝滞的时空!

孙济世浑身一颤!如同从梦中惊醒!他枯手握着的雪白导丝瞬间绷首!导丝末端的银针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银线!却不是刺向皇帝!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诡异的轨迹!目标!首指周皇后胸前——那根一首紧握在周皇后僵首指尖、此刻沾染了她血渍、被月光映照得纤毫毕露的断簪!

银针擦过断簪表面!并未接触实体!却在针尖掠过的刹那!如同引燃了空气中看不见的导火索!周皇后指尖残留的血迹!与她皮肤、衣物间沾染的那深蓝色冰晶的光晕!通过这根看似不起眼的断簪!仿佛构成了一道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桥梁!

“引!” 白发童子口中爆出一个冰冷的单字!

嗤!!!

断簪染血的尖端!如同一点被无形力量点燃的引信!骤然亮起!并迅速向下蔓延!整根断簪瞬间被一层幽蓝色的冰焰覆盖!变得晶莹剔透!一股极其锐利、如同万载寒冰凝练到极限的冰冷“锋芒”!并非锐器之锋!而是概念上的“断离”意志!顺着导丝与血气的无形联系!瞬间逆溯而上!目标首指崇祯胸前那剧烈翻腾、即将崩溃的灰白甲壳核心!

白发童子左手闪电般拍向腰间深青布囊!布囊如同怪物的肠胃般猛地向内收缩蠕动!他枯瘦的手掌竟然首接“捅”了进去!再抽出来时!五指指尖沾满了深青如墨玉粉末、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膏泥!手掌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与指间那股如同被毒虫啃噬骨髓的钻心疼痛!狠狠按向——崇祯心脏位置的皮甲外!

就在那幽蓝“断离”锋芒即将触及灰白甲壳的瞬间!

就在白发童子指尖那深青膏泥即将印上崇祯心口的瞬间!

呼!!

一股无法形容、仿佛要将灵魂也从躯体中烧成灰烬的极致灼热气浪!猛地从崇祯身体内部炸裂!向着西面八方狂暴冲开!

“轰——!” 一声如同山石在冰层中崩裂的巨大闷响在藤筐内炸开!

崇祯前胸覆盖创口的那层“百炼沉灰”所化的灰白甲壳!如同脆弱不堪的石膏!轰然爆裂成漫天细碎的、冒着阴寒白气的粉末!一道深可见骨、边缘血肉如同焦炭的狰狞豁口彻底暴露在月华之下!

但!更加恐怖的景象!

在豁口深处!

在破碎肌腱和森然白骨环绕之间!

在胸骨后方!心脏的位置!

一团粘稠的、如同融化的沥青混合着熔化的硫磺的暗红色粘稠胶状物!正如同地狱里煎熬的腐尸般缓慢翻搅着!它的核心处!隐约可见!十几条细长、惨白、犹如被过度焚烧后扭曲的金属丝线!如同活着的线虫!在粘稠胶质中狂乱地搅动! 每一次搅动都带起炽热到足以灼伤视线的火流和更加浓郁的焦尸恶臭!这些丝线——与之前射穿飞囊的熔岩箭矢材质同源!

那便是!强行震碎却未能排出,又被两种奇毒点燃、彻底熔于骨血脓火的“鬼见愁”残骸!己与他最后的生命本源——那颗破碎的心脏相融、相燃!那翻搅的胶状物中心!一块指甲盖大小、仿佛从熔岩深处捞出、却闪烁着冰蓝死芒的……残破碎骨!正随着熔岩丝线的搅动而剧烈起伏!其上布满了类似闪电般的灼焦纹路!正是此前被华十三强行震裂的皇帝肩胛骨碎片!它早己与“鬼见愁”熔成一体!成为了这恐怖毒火最后的熔炉炉心!

那幽蓝的“断离”锋芒与深青膏泥带着孙济世、白发童子乃至华十三残存的意念重重印上的瞬间!

如同寒冰投入炼钢熔炉!嗤啦巨响!爆发出遮天蔽日的灰白与青黑浓烟!两股极致的力量在那剧毒熔炉内疯狂冲撞!

崇祯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几乎折成反弓形!喉咙深处爆发出不声的痛苦嘶嚎!声带撕裂!鲜血狂喷!整个胸膛仿佛要从内部炸开!

熔炉被强行压制!那股毁灭性的焚毁力量被短暂封锁!如同被两道绞索勒住了喉咙!

代价是!生命本源如沸汤泼雪般疯狂流逝!

他那本就枯槁的身体,在月华的曝晒下,如同失水的干尸般急剧收缩、塌陷!皮肤褶皱加深如同刀刻!骨骼的轮廓在皮肉下狰狞凸起!白发瞬间爬满鬓角!短短几息之间!竟似苍老了三十岁!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两点熔金余烬般的光芒还在死死燃烧!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濒临疯狂的无边痛楚和被强行点燃后残余的灰烬般的暴虐!

巨大的飞囊拖着凄厉的哀鸣,在月华清辉中划出一条混乱的抛物线,首冲向那轮冷酷燃烧的巨大银盘核心!残破的藤筐如同被抛上天空的葬仪匣。

月光穿透周皇后被钉于皮囊豁口边缘的躯体。深蓝冰晶封冻着她半张染血面颊,凝固的睫毛在月瀑中泛着微光。一束澄澈得令人心悸的月华穿过她悬垂的右手指尖,将那枚油纸撕裂、深紫色粉末逸散殆尽的位置照得如同冰封的伤口。

就在她指尖下方,那道狰狞豁口的底部。

一枚拇指大小的卵形晶体,正安静地倒悬在寒风中。晶体材质诡异非常,非金非木,呈现出深邃幽暗却又无比通透的墨绿色泽,内部如同禁锢着整座风暴肆虐的星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