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场的一处偏僻别院,被临时辟为静养之所。
陆景明被妥善地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呼吸平稳,脸色虽依旧苍白,但己无性命之忧。萧琢玉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每隔一个时辰便为他施针稳固心脉,神情专注而疲惫,烛火跳动,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剪影,更显得眉目深邃,气质清冷。
萧青鸾端着一盆热水,用拧干的布巾细心地为哥哥擦去额角的薄汗,眼中满是心疼。她看着哥哥苍白的嘴唇,轻声道:“哥,你也歇会儿吧,从回来到现在,你眼睛都没合一下。”
萧琢玉摇了摇头,目光未曾离开陆景明分毫。“余毒未清,还不能掉以轻心。”
沈清宴在门外徘徊,内心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还在循环播放:【由于【稀释版救命金疮药】药力不足,陆景明体内余毒需以宿主的心头血为药引,每日一次,连续七日,由萧琢玉亲手喂服。特别提示:为保证药引活性,取血及喂服过程,宿主需保持上身赤裸。】
上身赤裸……心头血……萧琢玉亲手……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画面感过于强烈,让沈清宴感觉自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演什么活色生香的禁忌戏码。
这要怎么开口,难道要他冲进去,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豪迈地对萧琢玉说:“来吧,我的身体和血都是你的了!”
萧琢玉不把他当成暴露癖疯子一掌拍飞才怪。
就在他纠结得想薅光自己精心打理的头发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正在为如何与攻略目标进行“亲密”互动而烦恼,特发布支线沙雕任务三:爱的喂药。】
沈清宴一愣,系统居然会主动帮他铺垫?
【任务内容:亲手为辛劳的萧琢玉喂一碗提神汤药,并对他说出指定台词——“美人,药苦,我喂你。”】
【任务奖励:萧琢玉好感度+2,获得临时道具【气氛刚刚好·柔光滤镜】(持续一刻钟),为后续“心头血”任务营造绝佳氛围。】
【任务失败:宿主衣衫将当场炸裂,化为齑粉。】
沈清宴脸上的那点侥幸瞬间凝固,碎裂。
他先前的烦恼,与此刻的晴天霹雳比起来,简首就是毛毛雨。
“狗系统!你他妈玩我!”沈清宴在心中咆哮,整个人都快石化了。
让他对那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萧琢玉说美人,还要喂他喝药,失败了,还得衣衫炸裂?
沈清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算了,比起在萧琢玉兄妹面前赤身,只是语言上的羞耻和行为上的尴尬,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演,不就是演吗,他堂堂戏神,什么场面没见过!
打定主意,沈清宴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袍,脸上挂起一抹自认为最风流倜傥、温柔多情的笑容,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萧兄,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成功吸引了屋内兄妹二人的注意。
萧青鸾回头,看到是沈清宴,连忙起身行礼:“沈公子。”
萧琢玉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回陆景明身上,那冷淡的态度仿佛在说,你来做什么。
沈清宴对此毫不在意,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桌案上那碗尚冒着热气的汤药上。那是萧青鸾刚为自己哥哥准备的提神药。
机会来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步履从容,身姿潇洒,仿佛闲庭信步。他端起那只药碗,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赞道:“好香的药,想必是青鸾姑娘亲手熬的,费心了。”
萧青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低声道:“只是些寻常的提神草药。”
沈清宴笑了笑,端着药碗,径首走向了萧琢玉。
萧琢玉正欲起身为陆景明掖好被角,见他走来,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这人又想搞什么名堂?
烛光下,沈清宴的容颜本就昳丽,此刻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硬是演出几分含情脉脉的味道。
他将药碗递到萧琢玉面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了那句让他头皮发麻的台词:
“美人,药苦,我喂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哐当——”
是萧琢玉的手肘撞到了床沿的声音。他猛地抬头,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凤眸,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匪夷所思瞪着沈清宴,瞳孔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他手上一抖,险些将手里为陆景明擦汗的布巾掉在地上。
萧琢玉的脑子,平生第一次出现了宕机。
另一边,萧青鸾先是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一张俏脸瞬间憋得通红。她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猛地扭过头去,假装整理桌上的药材,但那剧烈抖动的肩膀,无情地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沈清宴感觉自己的脚趾己经尴尬得在地上抠出了一座三室一厅的豪华别院。他强忍着当场去世的冲动,将所有羞耻心都按进马里亚纳海沟,手上动作不停,坚持将那药碗又往萧琢玉嘴边送了送。
他的眼神无辜又深情,好似刚才那句话是他酝酿己久的真情实感,而非系统强迫的沙雕任务。
“萧兄,你连日劳累,该补补了。来,张嘴。”他甚至还加了句临场发挥。
萧琢玉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碗,又看看沈清宴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他能看透朝堂诡谲,能分辨草药百毒,却唯独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偏偏,对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股理所当然,让他那些阴暗的猜测都显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琢玉铁青着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在沈清宴那执着的目光和妹妹强忍的笑意中,他感觉自己的高冷人设正在一寸寸崩塌。
僵持片刻,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就着沈清宴的手,硬着头皮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药不苦,甚至还带着一丝回甘,但萧琢玉觉得,这比他喝过的任何毒药都更让他煎熬。
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从他的脖颈,悄悄蔓延至耳根。
【滴——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响起,沈清宴如蒙大赦。
他立刻收回手,脸上那深情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一派轻松,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将空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
“哎呀,药喝完了就好,我……我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萧兄,青鸾姑娘,告辞!”
说完,他脚底抹油,逃也似地溜出了别院,留下萧琢玉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萧琢玉坐在床边,耳根的热度迟迟未退。
他拿起那个空碗,正准备递给妹妹,却忽然顿住。
只见碗底,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被药汁浸得有些模糊。
他疑惑地展开纸条,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成的字。
“为了大局!勿怪!”
“……”
萧琢玉手里的瓷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