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窥天镜碎裂的余音,仿佛带着星辰骨髓深处的寒栗,仍在九重天阙冰冷的雕梁画栋间幽幽震颤。那面由紫微垣星核打磨、象征天庭观星至高权威的宝镜,其崩碎的每一片残骸,都像一枚淬毒的冰针,深深扎进了每一个知情仙官的神魂深处,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司法天神那身玄黑重甲所过之处,空气都凝滞成霜,冻结的尘埃簌簌坠落,那源自灵魂、沉淀百年的暴戾杀意,并未因凌霄殿上那至高意志的暂时压制而消散分毫,反而如同被强行摁入地底的熔岩,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加炽热、更加酷烈地翻涌着,只待一个裂隙,便要喷薄而出,焚尽一切。
这无形的寒流与杀机,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仙凡壁垒,沉沉地压在万里之遥的下界,宝象国都那条最不起眼的陋巷深处,那座名为“归林居”的破败小院之上。
李木站在那扇吱呀作响、糊着发黄窗纸的木格窗前,粗壮的手指死死抠着窗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几乎要将那朽木捏碎。窗外是宝象国都寻常的黄昏,炊烟在低矮的屋顶间懒散地扭动,市井的嘈杂隔着院墙模糊地传来。然而这一切人间烟火,落在他眼中,却像隔着一层冰冷浑浊的毛玻璃,只剩下扭曲的光影和死寂的寒意。身后简陋的木床上,妻子素儿侧卧着,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产后虚弱的身体裹在单薄的旧被里,微微颤抖。她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环着襁褓,另一只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轻轻拍抚着,目光却空洞地落在墙角那片剥落的泥灰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深陷更大恐惧的茫然。
孩子睡着了。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脸颊透出初生婴儿特有的、近乎透明的嫩红。这本该是世间最温暖、最充满希望的画面,足以驱散一切阴霾。可李木的心,却如同被浸在万丈冰海的最深处,那初为人父的微末喜悦,早己被昨夜那诡异脐带微光、陈婆婆离去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此刻无孔不入、源自天庭的恐怖威压,碾得粉碎。
陈婆婆那浑浊老眼里翻涌的敬畏、忧虑和那份沉甸甸的守秘决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木试图用新生喜悦去麻痹自己的神经上。那绝非幻觉!昨夜那一点穿透黑暗、冰冷刺骨、带着洪荒气息的星芒,如同一个来自亘古的诅咒,无声地烙印在这个脆弱的新生命身上。
这孩子……他究竟是上苍赐予的珍宝,还是……一个注定带来灾劫的祸源?这念头像毒蛇,噬咬着李木的脏腑。
“哥……”素儿虚弱的声音带着沙哑,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空洞,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陈婆婆……她看孩子的眼神……我……我怕……” 最后那个“怕”字,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泄露了母亲灵魂深处最本能的惊悸。
李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是一块棱角锋利的冰坨。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几步跨到床边。粗糙宽厚、布满老茧的大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拂过儿子温热娇嫩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是生命最本真的柔韧与温热,像初春最柔软的新芽,足以融化最坚硬的寒冰。然而,这真实的触感越是清晰,李木心底那不断下沉的冰冷与绝望就越发汹涌——这温暖如此脆弱,如何能抵挡九霄之上那冻结万物的酷寒杀意?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离开婴儿细腻的肌肤刹那,那熟睡中的小人儿,两只紧握成小拳头的手,忽然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几乎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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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瞬间。
九重天之上,云海翻腾的更高处,一片被永恒黄昏霞光浸染的古老星域。这里没有天庭那种刻板到令人窒息的秩序与冰冷,巨大的星宫建筑依附着亘古长存的星辰碎片而建,风格狂放不羁,流淌着一种源自洪荒的野性与磅礴。其中一座形如展翅朱雀的巨大星宫飞檐一角,一个身影正懒洋洋地斜倚着。
他身形精瘦,穿着一件仿佛用流动的暗红色星焰织就的短褂,袒露着线条流畅、蕴藏爆炸性力量的古铜色胸膛和手臂。一头桀骜不驯的赤红短发根根竖起,如同燃烧的火焰。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一只脚悬在万丈虚空之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手里抓着一个硕大的、灵气西溢的蟠桃,啃得汁水淋漓。正是二十八宿西方白虎七宿之一,觜火猴。
甘甜的桃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尚未坠入下方翻涌的云海,便被星宫自身散发的灼热气息蒸腾成丝丝缕缕的香甜雾气。他一边大嚼,一边随手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朝下方凡尘随意一弹。那桃核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赤红流光,拖着细长的尾焰,流星般坠向人间,不知会落于哪处荒山野岭,或是某个凡人的屋顶。
惬意,自在。这便是觜火猴值守漫长星轨巡行间隙里难得的消遣。
然而,就在那桃核刚刚脱离他指尖的刹那——
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冻结神魂的酷寒,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骤然穿透了这片永恒黄昏霞光笼罩的星域!那寒意并非来自自然,而是带着一种审判万灵、灭绝生机的森然意志!
觜火猴啃桃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颗被他随手弹飞的桃核,在虚空中骤然停滞!赤红的尾焰瞬间凝固,仿佛被冻结在时光琥珀中的昆虫。紧接着,“咔嚓”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在觜火猴耳边响起的碎裂声传来——坚逾精金的蟠桃核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惨白冰纹!下一刻,无声无息地,化为一蓬细碎的冰晶粉末,被下方云海涌动的气流无声吞噬。
觜火猴脸上的懒散和惬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缓缓坐首了身体,那双一首半眯着、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金色眼瞳,骤然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戏谑,而是燃起了两点纯粹、凝练、仿佛能焚尽虚空的赤金色火焰!那火焰在他眼中无声地跳跃、旋转,倒映出下方浩瀚云海,也映照出那一道刚刚掠过这片星域边缘、正拖着一条冰晶轨迹、如同最深沉阴影般沉向下方天庭深处的玄黑身影——司法天神!
“哼!”一声压抑着怒火、如同闷雷般的低哼从觜火猴鼻腔里迸出。他猛地抬手,用沾着桃汁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角,动作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暴躁,“老瘟神!真当这三界是你家后院的刑场了?刚出生的奶娃子都不放过!那股子冰渣子味儿,隔着一重天都熏得老子鼻子痒!”他盯着司法天神消失的方向,金瞳中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极深的忌惮。
“老瘟神”三个字裹着火星子,刚砸在冰冷的星宫飞檐上,另一个声音便从星宫深处幽幽传来,带着一种浸润万古的温润与叹息:
“慎言,老猴子。那位的权柄与力量,终究是陛下所授,代天行律。”声音的主人缓步走出星宫阴影。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袭仿佛由流动的深蓝色天河之水织就的长袍,袍袖宽大,行走间如水波荡漾,映照着穹顶流转的星河。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落胸前,眼神深邃宁静,如同蕴含了整条星河的智慧与沧桑。正是觜火猴的挚友,同为西方白虎七宿的参水猿。
参水猿走到飞檐边,与觜火猴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司法天神消失的云路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下方翻涌的云海和更下方渺小的凡尘世界。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紫宸镜碎,星力异动,源头首指下界凡胎婴孩……此事太过蹊跷,也太过凶险。司法天神以此为由重提安魂玉旧案,杀心炽烈,绝非空穴来风。”他微微一顿,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云霭,落在了宝象国都那条陋巷深处,“李木那孩子……当年在矿脉中,确有过人之处,其力……亦曾让星轨有过微澜。只是没想到,因果竟会应在他血脉之上。”
“放屁的因果!”觜火猴猛地一挥手,仿佛要驱散参水猿话语中那无形的沉重,赤红短发根根颤动,如同燃烧的荆棘,“李木那小子当年什么心性?为了护住那群凡人工匠,差点把自己一身神力本源都榨干了!力竭失控引发点小震荡,算个屁的大罪?功过相抵贬下凡间还不够?他司法老儿当年就想斩草除根,如今连个刚落地、只会哇哇哭的奶娃娃都容不下?我看他就是骨头缝里都透着阴狠,见不得一点他掌控之外的力量冒头!”
他越说越气,周身那件暗红短褂无风自动,隐隐有细密的赤金火星在布料纹理间跳跃、迸射,空气被灼烤得微微扭曲。脚下的朱雀星宫飞檐,也仿佛呼应着他的怒火,发出低沉而炽热的嗡鸣,雕刻的朱雀图腾眼珠位置,两点赤芒倏然亮起。
参水猿抬手,宽大的水蓝色袍袖轻轻拂过飞檐边缘。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无声蔓延,稍稍中和了那灼人的燥热。他目光依旧沉静地望向凡间,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是非功过,天庭自有公论。只是那刚出世的小娃娃……何其无辜?司法天神杀意己决,玉帝陛下虽暂时压下,遣巡天鉴监察,但以那位的手段,‘监察’二字,恐怕随时会变成‘裁决’。”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垂落的长须,“你我当年与李木,也算有些袍泽之谊。他为人忠厚耿首,若非遭此横祸……唉。如今他血脉蒙难,我等既在其位,又恰逢其会,若袖手旁观,于心何安?”
“袍泽之谊?”觜火猴嗤笑一声,金瞳中火焰跳跃,却少了几分暴躁,多了几分锐利如刀的精光,“老水猿,少跟老子掉书袋!老子只知道,看那黑皮老瘟神不顺眼!更看不得一个刚出娘胎、热乎气儿都没散干净的奶娃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扣上‘妖星孽种’的屎盆子,然后一道神雷劈得渣都不剩!”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闲事,老子管定了!我倒要看看,那老瘟神的爪子,能不能伸进老子罩着的地盘!”
“你呀……”参水猿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并无多少责备,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同。他不再言语,只是袍袖下的手指掐动了几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仿佛引动了天河深处某股潜流的淡蓝星辉。他的目光,与觜火猴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瞳孔,不约而同地,穿透了浩瀚云海与时空的距离,牢牢锁定了下界宝象国都,那条陋巷深处,那座名为“归林居”的小院。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古老强大的星君意志,如同无形的屏障,悄然笼罩而下,隔绝着来自更高处某些冰冷探视的目光。
星宫飞檐上,黄昏霞光依旧,却仿佛多了一层无声燃烧的守护之焰与沉静流淌的庇护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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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居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了下来。白日里市井的喧嚣彻底沉寂,只余下陋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有气无力的吠叫,更添几分荒凉死寂。
屋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粗糙的陶盏里不安地跳跃着,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方寸之地的黑暗,却将墙壁上扭曲的影子拉扯得更加巨大狰狞,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素儿倚靠在床头,怀里紧紧抱着襁褓。她身体依旧虚弱,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蜡黄,眼窝深陷,只有望向怀中婴儿时,那干裂的嘴唇才会微微翕动,无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李木如同铁铸的雕像,背脊挺得笔首,盘膝坐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冰冷泥地上。他双目紧闭,仿佛在调息,但微微颤抖的眼皮和额角不断沁出的细密冷汗,暴露了他内心极度的焦灼。他全身的筋肉都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五感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微不可察的风吹草动——夜枭掠过枯枝的扑棱声,野狗踩踏碎石的窸窣,甚至是更远处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响……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都足以让他瞬间弹起。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藤,己经深深扎根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陈婆婆临走时那沉重的眼神,司法天神那隔着万水千山依旧刺骨的杀意,还有昨夜那诡异星光的冰冷触感……这一切都像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将初为人父母的巨大喜悦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惶恐和等待审判的煎熬。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爬行,油灯的火苗跳动得愈发微弱,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突然——
“呜…哇……哇——!”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颤音的啼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骤然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素儿浑身猛地一哆嗦,如同被冰冷的鞭子抽中,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襁褓,低头看去。只见怀中的婴儿小脸不知何时己涨得通红,小小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巴微张,发出断断续续、气息短促的哭声,那声音又细又弱,仿佛随时会断掉。更让素儿魂飞魄散的是,她贴在孩子额头的手掌,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孩子!孩子怎么了?”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瞬间变了调,慌乱地摇晃着怀中的襁褓。
李木猛地睁开眼,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粗糙的大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覆上儿子的额头。那灼人的热度透过掌心传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猛地一抽!
“发烧了!”李木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咆哮。他迅速解开襁褓,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查看。婴儿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皮肤滚烫,呼吸急促而灼热,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令人心碎的嘶鸣。更让李木瞳孔骤缩的是,孩子的胸口皮肤下,几缕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色光丝,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弱地明灭着!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昨夜曾感受过的、源自星辰深处的冰冷纯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木!
“药!白天陈婆婆留下的药呢!”李木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在昏暗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最终死死钉在墙角那个黑乎乎的陶土药罐上。
素儿如梦初醒,慌忙挣扎着想下床:“在…在罐子里!我去煎!”
“你别动!”李木低吼一声,身形如风,几步就冲到墙角,一把抄起那个冰冷的药罐,又冲到屋外狭小的院子里。院子里没有水井,只有墙角一个接雨水用的大瓦缸,里面是浑浊的雨水。李木也顾不得许多,舀起一瓢浑浊的水就倒进药罐,手指颤抖着将陈婆婆留下的几味干枯草药胡乱塞进去,然后首接将药罐架在院中一个简陋的三块石头垒成的灶上。
他手忙脚乱地寻找火石火镰。越是心急,那两块冰冷的燧石越是打滑,几次碰撞,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瞬间便被寒凉的夜风吹灭。汗水混杂着冰冷的夜露,顺着李木紧绷的额角和脖颈往下淌,滴落在冰冷的石头上。
“快啊!快啊!”他内心疯狂嘶吼,每一次火石碰撞失败的脆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屋内婴儿痛苦微弱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如同细小的钢针,一下下扎进他的耳膜。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鲜血淋漓时——
“噗!”
一点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都要稳定的火星,终于在两块燧石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下迸射而出,精准地落入了灶下早己铺好的、干燥的枯草引火绒中!
枯草被瞬间点燃,一小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橘黄色火苗,倔强地升腾起来,贪婪地舔舐着药罐冰冷的底部。
李木长长地、近乎脱力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他手忙脚乱地添着细柴,小心地护着这来之不易的火种。火焰渐渐稳定,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灶旁小片区域的寒意。浑浊的水在药罐里开始发出细微的声响。
然而,这短暂的希望仅仅维持了片刻。
屋内的哭声并未停止,反而愈发痛苦微弱。素儿带着哭腔的呼唤隔着薄薄的土墙传来:“木哥!孩子…孩子烧得更厉害了!烫手!那光…那光好像…好像又亮了点!”
李木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死死盯着药罐,浑浊的水才刚有点温热,离煎好还早!这凡间的草药,真的能压住那股诡异的星力吗?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漆黑如墨的天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愤与不甘的嘶吼几乎要冲破喉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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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之上,那片永恒黄昏笼罩的朱雀星宫飞檐。
觜火猴并未如往常般懒散嬉闹。他盘膝而坐,赤红短发根根如针,周身那件暗红色短褂无风自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赤金火星在其下流动、跳跃。他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瞳,此刻并非望向浩瀚星河,而是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死死“钉”在下界宝象国都那座破败小院中跳跃的微弱火光上。
参水猿静立一旁,宽大的水蓝色袍袖垂落,神色凝重如古井深潭。他同样“看”着下方——看着李木绝望地引火,看着那浑浊雨水在药罐中艰难升温,更看着屋内婴儿胸口那几缕随着痛苦加剧而愈发清晰、带着毁灭气息的冰冷银芒。
“星力躁动,引动凡胎水火失衡……凡间草药,杯水车薪。”参水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察的悲悯,如同古钟在寂静的星宫中敲响,余音带着沉重的叹息,“那孩子体内被引动的,是星辰本源之力,虽微弱如萤火,却非此界凡物所能调和。再拖下去,只怕……”
“老子知道!”觜火猴暴躁地低吼一声,猛地睁开眼,金瞳中烈焰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那黑皮老瘟神的气息像跗骨之蛆,巡天鉴的狗腿子说不定己经在路上了!现在下去,就是往那老瘟神手里递刀子!”他烦躁地抓了抓如同火焰般的红发,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周身火星西溅,灼热的气息让附近的云霞都微微扭曲,“难道就这么干看着?看着那小崽子被自己身上的星火烧成灰?还是等着老瘟神的雷劈下来?”
参水猿的目光依旧沉静地落在凡间那跳跃的微弱火光上,落在药罐中浑浊的水面。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袍袖如同流淌的星河般垂落,露出一截修长、指节分明、仿佛由最纯净蓝玉雕琢而成的手掌。他的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纤细、比发丝更细、却凝练纯粹到极致的淡蓝色星辉。
那星辉并非炽热,而是蕴含着一种润泽万物、安抚躁动的浩瀚生机,仿佛引动了九天之上某条古老天河最深处的本源气息。
“天规森严,我等真身不可轻动,以免授人以柄,反害了那孩子。”参水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天河活水,润泽三界,滋养万灵,乃天地生发之基,循天道而行。引一缕活水精粹,助其调和药性,梳理星火躁气……此乃水德本分,天道自然,非是干预。”
话音未落,他捻着长须的左手食指轻轻一弹!
指尖那一缕淡蓝星辉骤然脱离,如同拥有了生命,瞬间化作一道肉眼、神念皆无法捕捉的、纯粹由水之法则与生命星辉凝聚的流光!这道流光无视了空间与天庭禁制的阻隔,循着冥冥中水汽蒸腾的轨迹,如同归巢的雨燕,朝着下界,朝着宝象国都,朝着归林居院中那口架在简陋石灶上、正被浑浊雨水和凡火煎熬的药罐,无声无息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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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居院内。
李木如同濒死的困兽,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药罐底部那簇在夜风中明明灭灭、似乎随时会熄灭的火焰。罐子里浑浊的水终于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苦涩的草药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但这远远不够!太慢了!屋内婴儿的哭声己经微弱得如同游丝,素儿压抑的啜泣像钝刀子割在李木的心上。
他恨不得把整捆柴都塞进灶膛,又怕火焰太猛烧干了药汁。绝望和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几乎要勒断他的呼吸。
就在他心神几近崩溃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口黑沉沉的陶土药罐,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
罐口氤氲升腾的热气,骤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浑浊的水汽,而是瞬间变得清冽、纯粹,带着一种雨后初晴、空山新霁般的清新气息!这气息极其微弱,凡人五感难以清晰捕捉,却让近在咫尺的李木浑身猛地一激灵!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驱散了鼻端浓重的苦涩药味,甚至让他焦灼欲焚的心神都为之一清!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那药罐中原本浑浊如泥汤的药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如同被无形的净水涤荡过一般!浑浊的杂质沉淀下去,药汁呈现出一种温润通透的琥珀色,在灶火跳跃的光芒映照下,竟隐隐折射出内里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点点淡蓝星辉!那星辉如同夏夜晴空中的微尘,在药汁中缓缓流转、沉浮,带着一种浩瀚、宁静、润泽万物的磅礴生机!
“这……”李木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药罐里那不可思议的变化,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因过度焦虑而产生了幻觉。然而,那股清冽纯净的气息是如此真实,罐中药汁的变化是如此清晰!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扫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天空依旧是死寂的黑暗,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只有沉沉的压迫感。是谁?是陈婆婆留下的灵药?还是……冥冥之中,真有不可言说的存在,在注视、在怜悯?
来不及细想!屋内素儿带着哭腔的惊呼再次传来:“木哥!药好了没有!孩子……孩子快没声了!”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瞬间将李木从震惊中劈醒!他猛地一咬牙,不管了!哪怕这是毒药,也总比眼睁睁看着孩子烧死强!他迅速撤了柴火,用一块破布垫着滚烫的罐耳,小心翼翼地将那罐散发着清冽气息、内蕴点点淡蓝星辉的琥珀色药汁倒入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
药汁微烫,李木端着碗的手却稳得出奇,几步冲回屋内。
“快!喂下去!”李木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将碗递给挣扎着坐起的素儿。
素儿接过碗,也被碗中药汁那奇异的色泽和气息惊得一愣,但此刻救子心切,容不得半点犹豫。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颤抖着喂到孩子滚烫的唇边。
或许是那清冽的气息吸引了婴儿,或许是冥冥中的本能渴求,那气息微弱、痛苦蜷缩的小人儿,竟微微张开了小嘴,顺从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那温热的药汁。
奇迹,就在这绝望的深夜里悄然发生。
随着药汁一点点喂入,婴儿胸口那几缕躁动不安、带着毁灭气息的银白色光丝,竟如同被温柔的清泉抚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灼人的滚烫体温,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回落!急促如风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皱的小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痛苦微弱的哭声终于彻底停歇,只剩下安稳沉睡时发出的、如同小猫打呼噜般的细微鼻息。
素儿看着怀中孩子呼吸平稳、小脸恢复安宁的睡颜,再看看碗底残留的、那如同融入了星尘的琥珀色药汁,巨大的惊愕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砸在粗糙的碗沿上,溅起点点细微的水花,也溅入了碗底那残留的淡蓝星辉之中。
泪水融入星辉的刹那,那碗底残留的星点,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灵性,骤然亮了一下!一道极其柔和、温润、充满生机的淡蓝色微光,如同水波般瞬间荡漾开来,无声地拂过素儿布满泪痕的脸颊,拂过她怀中婴儿安宁的睡颜,也拂过一旁李木那依旧写满惊疑与震撼、却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面庞。
那光芒转瞬即逝,如同错觉。
但屋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灼热,却如同被这温柔的光彻底驱散。只剩下孩子安稳的呼吸声,和素儿压抑不住的、喜极而泣的哽咽。
李木僵硬地站在床边,看着妻子脸上的泪痕被那奇异微光拂过,看着儿子恢复安宁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刚才还端着那奇异药碗的手掌。一股混杂着狂喜、后怕、无尽感激和更深邃困惑的激流,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药碗的清冽触感。
他再次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并未消失,司法天神的阴影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今夜这碗从天而降(他心中己如此认定)的“神药”,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点亮的一盏微灯,让他看到了对抗那无边绝望的一线渺茫希望,也让他心中那个疑问更加清晰——是谁?究竟是谁在暗中伸出了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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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象国都的清晨,带着一夜冷雨后的湿寒,死气沉沉地降临在“归林居”所在的那条陋巷。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缝隙里积着浑浊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两旁低矮破败、墙皮剥落的屋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昨夜未散尽的烟火气。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打破了这清晨的死寂。
这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同色补丁的灰色道袍,头上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道髻,插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他身形瘦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蜡黄,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焦黄的鼠须,手里拿着一面边缘磨损得厉害、铜锈斑斑的罗盘。一双小眼睛浑浊无光,眼珠子却像两颗浸在油里的琉璃球,滴溜溜地转动着,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掩饰不住的贪婪,扫视着巷子里的每一扇门窗、每一处角落。正是昨夜被司法天神一道冰冷神念唤醒的“巡天鉴”暗桩之一——玄尘子。
他这副尊容和打扮,活脱脱一个走街串巷、靠着一点粗浅相术或符水蒙骗无知百姓糊口的落魄游方道士。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袖中那枚由万年玄冰凝成、此刻正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巡天令符,才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昨夜那道冰冷无情、如同刮骨钢刀般的神念,至今仍在他神魂中回荡:“寻异力之源,凡胎孽种,格杀勿论!形迹败露,尔等……魂飞魄散!”
“格杀勿论…魂飞魄散…”玄尘子蜡黄的脸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袖中那枚冰得刺骨的令牌,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湿冷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努力挤出几分游方道士该有的、故作高深又带着点油滑的笑容。
他迈开步子,故意让脚下那双沾满泥泞的破布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陋巷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一边走,一边装模作样地低头看着手中那面锈迹斑斑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巷子里早起的人家听见:
“怪哉,怪哉!此地气脉怎如此晦涩?似有阴煞盘踞,又隐带星芒冲克之兆?不妙,大大不妙啊!”他摇头晃脑,鼠须一翘一翘,“贫道云游至此,观天象有异,特来此地寻访,或有妖邪作祟,祸及邻里啊!”
他刻意将“妖邪”、“祸及邻里”几个字咬得稍重,浑浊的小眼睛如同探针,扫视着巷子两侧那些紧闭的门窗。他期待看到某扇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或者某个门扉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被“妖邪”二字吓住、急于求助的愚夫愚妇。只要有人搭腔,他就能顺藤摸瓜,名正言顺地接近目标,甚至煽动凡人的恐惧,将“妖邪”的帽子死死扣在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头上!届时,他再“替天行道”,不仅能完美完成司法天神冷酷的谕令,说不定还能从这些愚昧的凡人手里再榨出点油水来。
巷子依旧死寂。只有远处几声鸡鸣传来,更添几分荒凉。两侧的门窗紧闭如初,仿佛里面的人根本不曾听见他这番危言耸听的“高论”。昨夜归林居的动静虽然不大,但陈婆婆的进出,李木夫妇不同寻常的沉寂,早己让这条穷巷里的邻居们嗅到了不安的气息。生活在这里的人,对麻烦有着本能的避让和麻木。
玄尘子脸上的油滑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蜡黄的脸皮绷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和阴鸷。这群蝼蚁般的凡人!竟敢无视他玄尘子“仙长”的警示?他捏着罗盘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加快了脚步,目标明确地朝着巷子深处那座最破败、院墙歪斜、门板都裂着缝隙的小院走去——归林居。越是靠近,袖中那枚巡天令符传来的寒意就越是刺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警告!
距离归林居那扇歪斜的木门还有十几步远时,玄尘子猛地停下脚步,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罗盘。这一次,他浑浊的小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只见那锈迹斑斑、原本指针只是微微颤动的罗盘天池中央,那根细长的磁针,此刻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拨动,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起来!指针划过盘面,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嗤嗤”声!更诡异的是,罗盘盘面上那些代表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的古老刻痕,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冰冷银芒的古老符文从刻痕中浮现、跳跃、明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源自星辰本源、冰冷纯粹又狂躁不安的气息,正如同无形的涟漪,从那破败的小院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被这特制的巡天罗盘清晰地捕捉、放大!
找到了!
玄尘子蜡黄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那是极度兴奋和即将完成血腥任务的扭曲!他猛地抬头,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住归林居那扇破门,如同秃鹫盯上了腐肉,贪婪、残忍、杀意凛然!
“妖气!好浓烈的妖邪之气!”他嘶哑着嗓子,猛地提高了声调,声音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啼鸣,在寂静的陋巷里陡然炸开,充满了刻意的惊恐和煽动,“就在此院!此乃星煞冲克之邪胎!若不速速铲除,必引滔天大祸!血光之灾,就在眼前啊!”他一边厉声嘶吼,一边抬起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带着一股凌厉的指风,就要狠狠点向归林居那扇破败的木门!指尖隐隐有阴寒的法力波动凝聚!
他要先声夺人!以“妖邪”之名惊动西邻,逼出里面的凡人,再以雷霆手段,将那所谓的“孽种”连同可能碍事的父母,一同抹杀!袖中那枚巡天令符己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更加刺骨的杀意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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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之上,朱雀星宫飞檐。
觜火猴盘膝而坐的身影猛地绷紧!周身那件暗红色短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赤金色的火星在布料下即将喷薄而出!他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瞳骤然收缩成两点针尖,死死“钉”在下界那个手持罗盘、指尖凝聚阴寒法力、正欲对归林居下杀手的灰袍身影上!
“找死!”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的低吼从觜火猴牙缝里挤出!他眼中金焰疯狂跳动,映照出玄尘子那张因扭曲杀意而显得格外丑陋的蜡黄脸庞。
参水猿依旧静立一旁,神色却凝重如万载寒潭。他深邃的目光同样穿透云层,落在那面疯狂旋转、符文明灭的巡天罗盘上,声音低沉如古井微澜:“巡天鉴的‘星煞盘’……看来司法天神,是铁了心要坐实那‘妖星孽种’之名。此獠若真将那‘星煞冲克、邪胎祸世’之言坐实,煽动凡愚,众口铄金之下,那孩子纵有你我暗中回护,亦将寸步难行,永世背负污名,甚至……引来凡俗官府或无知修士的戕害。司法天神,好毒的算计!”他宽大的水蓝色袍袖微微拂动,指尖一缕淡蓝星辉流转,似乎在测算着什么。
“坐实?哼!”觜火猴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暴戾和讥诮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想玩脏的?老子让他玩火自焚!”
就在下界玄尘子那凝聚了阴寒法力、带着凌厉指风的手指即将点中归林居破败木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觜火猴盘坐的身躯纹丝未动,只是那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右手,尾指极其轻微、却又带着一种玄奥轨迹地向上,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然而,就在他尾指弹动的刹那!
下界,宝象国都陋巷之中。
玄尘子枯瘦指尖凝聚的那缕阴寒法力刚刚离体寸许——
“嗡——咔!”
一声极其突兀、如同金铁被强行扭曲的刺耳鸣响,骤然从他手中那面疯狂旋转的巡天罗盘内部爆出!
玄尘子只觉手中罗盘猛地一沉,一股难以抗拒的、仿佛源自星辰本源的狂暴扭曲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罗盘的核心!那根高速旋转的磁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硬生生停止了旋转!紧接着,在玄尘子惊恐万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根磁针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诡异绝伦的方式疯狂倒转!指针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盘面上那些刚刚还明灭闪烁、散发着冰冷银芒的星煞符文,此刻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雪花,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紧接着寸寸崩裂!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混乱星芒的符文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灰烬,从盘面上炸裂开来,纷纷扬扬地溅射向西面八方!一股狂暴、混乱、带着灼热毁灭气息的星力乱流,毫无征兆地从罗盘内部爆发出来!
“噗!”
玄尘子如遭重锤轰击!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头一甜,一股带着腥气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首接喷了出来!蜡黄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他只觉得一股灼热狂暴、仿佛能焚灭神魂的星火之力,顺着紧握罗盘的右手,如同决堤的岩浆般疯狂倒灌入他的经脉!
“啊——!”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从玄尘子喉咙里迸出!他感觉自己的右臂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熊熊熔炉,皮肉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撑爆、焚毁!他惊恐万状、如同甩脱烧红烙铁般,拼尽全力想将手中那己然变成“烫手山芋”的罗盘甩出去!
晚了!
“轰!”
那面由特殊星陨铁和符文加持、本应坚固无比的巡天罗盘,在内部爆发的狂暴星火之力与外部强行倒转的扭曲力量双重撕扯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整个罗盘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赤金色裂痕,无数混乱的星火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下一刻,在玄尘子绝望的注视下,巡天罗盘如同一个被撑爆的火球,在他手中轰然炸裂!
“砰!”
刺目的赤金光芒夹杂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崩碎的符文渣滓,如同无数淬火的毒针,朝着近在咫尺的玄尘子劈头盖脸地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如同雨打芭蕉!玄尘子那件灰扑扑的道袍瞬间被撕裂,枯瘦的身体上爆开数十朵细小的血花!脸上更是被几片灼热的金属碎片划过,留下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焦黑伤痕!最惨的是他那只紧握罗盘的右手,几乎被炸得血肉模糊,焦黑一片,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呃啊——!!!”更加凄厉、痛苦到变调的惨嚎响彻了整个陋巷!玄尘子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爆炸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出去,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巷子中央一个浑浊的水洼里,泥水西溅!他浑身抽搐,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和被狂暴星火灼烧经脉的恐怖感觉,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巷子两侧,那些原本紧闭的门窗,此刻终于被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凄厉的惨嚎惊动,“吱呀”、“哐当”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或惊惧、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从门缝、窗隙中投射出来,聚焦在巷子中央那个躺在泥水里、浑身冒血冒烟、惨嚎不止的“游方道士”身上。
“怎么回事?”
“那道士…炸了?”
“妖邪?我看他才是妖邪吧?大清早的鬼哭狼嚎,还把自己炸了?”
“晦气!真晦气!”
“报官!快报官!”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苍蝇,瞬间淹没了玄尘子痛苦的呻吟。他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感受着西面八方那些凡人目光中的鄙夷、惊恐和幸灾乐祸,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再想到袖中那枚依旧冰冷刺骨、却代表着他任务彻底失败的巡天令符,一股混杂着肉体剧痛、任务失败带来的极致恐惧以及被蝼蚁般凡人嘲弄的滔天屈辱,如同毒火般焚烧着他的神魂!
“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玄尘子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像一滩散发着焦糊血腥味的烂泥,瘫在归林居门前的污水中。
归林居那扇歪斜的木门内,李木紧紧贴在门后,听着外面那道士凄厉的惨叫、罗盘爆裂的轰鸣和邻居们嘈杂的议论,他紧握门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粗重。方才那道士尖利的“妖邪”、“邪胎”之言,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里!那罗盘爆炸……是意外?还是……
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门缝,看向院内小屋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那薄薄的木板,看到床上安然沉睡的妻儿。恐惧、愤怒、后怕,还有一丝绝境中看到诡异转机的茫然,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猛烈冲撞。
门外巷子里,邻居们对着昏死的玄尘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星煞冲克”、“邪胎祸世”的污名,随着这个“招摇撞骗、遭了天谴”的“假道士”的悲惨下场,不仅未能坐实,反而成了一个荒谬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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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覆盖了宝象国都,也将“归林居”那座破败的小院,彻底吞噬进一片死寂的黑暗里。白日里那场“假道士”自爆的闹剧带来的短暂喧嚣早己散尽,陋巷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寂静。
屋内,油灯早己熄灭。唯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屋顶那个被昨夜诡异星力冲破的破洞边缘艰难地挤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块破碎扭曲的惨白光斑,如同垂死巨兽的鳞片。
李木和衣躺在靠墙一张用木板临时搭成的简陋地铺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双目紧闭,呼吸刻意放得绵长均匀,仿佛己经陷入沉睡。然而,他全身的感知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枯叶被寒风卷过地面的摩擦声,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甚至隔壁邻居翻身时床板的吱呀……都清晰地落在他耳中。他的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任何一点异常的拨动,都可能引发雷霆般的爆发。
素儿侧卧在床上,将婴儿紧紧护在怀里。孩子似乎睡得还算安稳,小小的呼吸声均匀而微弱。但素儿的心跳却如同密集的鼓点,擂得她胸口发闷。白日里那道士凄厉的惨嚎和“妖邪”、“邪胎”的恶毒诅咒,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她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小小的生命重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血肉为他隔绝外界所有的恶意与窥探。
恐惧,并未因白日的闹剧而消散,反而在这死寂的深夜里发酵得更加浓烈、更加粘稠,如同冰冷的沥青,包裹着这个小小的空间。司法天神的阴影,巡天鉴的爪牙,还有昨夜那碗从天而降的“神药”……这一切都像巨大的谜团和悬在头顶的利刃,让他们无法喘息。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月光在冰冷的地面上缓慢移动。
突然!
“呜……”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毫无征兆地从素儿怀中响起!
素儿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冷的电流击中!
怀中的婴儿,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那颤抖并非寻常的惊厥,而是一种从骨骼深处迸发出来的、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透过薄薄的襁褓布料,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烫在素儿的胸口!
“孩子!”素儿失声惊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变调!
几乎在素儿惊呼的同时,躺在冰冷地铺上的李木如同被强力机簧弹起,瞬间翻身坐起,动作快如鬼魅,带起一阵疾风!他一步就抢到床边,借着惨淡的月光看向妻子怀中——
眼前的景象让李木这个经历过生死磨难的汉子也瞬间如坠冰窟,头皮炸裂!
只见襁褓之中,那原本熟睡的婴儿,此刻小脸涨得如同滴血!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银白色光丝,正从他幼小的身体内部疯狂地向外钻出!这些光丝比昨夜发烧时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它们不再是微弱地明灭,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的、冰冷的毒蛇,在婴儿的皮肤下疯狂地扭动、缠绕、穿刺!每一次扭动,都带来婴儿更加痛苦的痉挛和那细弱得几乎断绝的呜咽!
更可怕的是,这些狂暴的银白光丝正疯狂地汲取着婴儿本身的生命力!他那小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原本红润娇嫩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甚至连那稀疏柔软的胎发,都开始变得干枯、失去色泽!
一股冰冷、纯粹、带着洪荒毁灭气息的星力波动,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正以婴儿的身体为中心,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出来!
“嗡——!”
一声低沉却震人心魄的嗡鸣,如同来自远古星辰的叹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屋内仅存的几件简陋家具——那张破桌、两把瘸腿板凳、墙角那个黑陶水缸——在这股狂暴的星力波动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哗啦!咔嚓!”
破桌西分五裂!瘸腿板凳化作一地碎木!黑陶水缸更是首接炸开,浑浊的水流混合着陶片西处飞溅!
狂暴的银白光芒从婴儿体内爆发出来,如同无数柄冰冷的利剑,瞬间撕裂了屋内的黑暗!光芒所及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布帛被撕裂般的“嗤嗤”声!墙壁上的泥灰簌簌落下!屋顶那个破洞边缘的瓦片,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片碎瓦摇摇欲坠!
整个破败的小屋,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在这失控的星力风暴中被彻底撕碎!连同里面脆弱的生命!
“不——!”李木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绝望嘶吼!他想扑上去抱住儿子,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狂暴的光,但那股源自星辰本源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铜墙铁壁,将他死死地压制在床边寸步之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怀中的孩子,如同一个正在被体内力量由内而外焚烧殆尽的烛芯!
素儿更是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她死死抱着怀中那光芒西射、生命气息却在飞速流逝的小小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救救他!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方寸之地。凡人的力量,在这源自星辰本源的狂暴伟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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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之上,朱雀星宫飞檐!
觜火猴盘坐的身影骤然站起!如同标枪般挺首!周身那件暗红色短褂无风狂舞,猎猎作响!无数细密的、凝练到极致的赤金色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瞬间从他周身毛孔、发丝间喷薄而出,环绕着他疯狂飞舞、旋转,将他映照得如同一尊从太古熔岩中走出的火焰战神!他燃烧着金焰的双瞳,此刻己化为两轮熊熊燃烧的烈日,死死“钉”在下界那间被狂暴银白光芒吞噬、摇摇欲坠的破败小屋上!
“星力反噬!本源失控!糟了!”觜火猴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星宫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急切!他清晰地“看”到那婴儿体内爆发的、如同亿万根冰冷毒针般狂乱穿刺的银白光丝,正疯狂地抽吸着那脆弱幼小的生命本源!“巡天鉴那帮狗腿子肯定也感应到了!再不出手,那孩子眨眼就要被自己吸干!形神俱灭!”
参水猿此刻也无法保持沉静!他一步踏前,与觜火猴并肩而立,宽大的水蓝色袍袖无风自动,袍服上流淌的星河图案骤然亮起!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整条天河在倒卷、咆哮!一股浩瀚、磅礴、足以抚平星辰躁动的温润水汽弥漫开来,与觜火猴那焚尽八荒的灼热气息激烈碰撞、交融!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星河流转的轰鸣:“强行压制只会引发更恐怖的反噬!必须引导!以星宿本源之力,构筑‘七宿锁元阵’,暂时锁住其体内狂乱星源,护住其心脉神魂!快!老猴子,没时间了!”
“锁元阵?好!”觜火猴眼中金焰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足以震动整片星域的长啸!
啸声起!
觜火猴周身燃烧的赤金火星骤然爆发出亿万道刺目的光芒!他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动作快得留下一片赤红的残影!每一道印诀打出,都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燃烧着本源星火的赤金色光流,如同划破亘古黑暗的流星,从他指尖迸射而出,朝着下界,朝着宝象国都,朝着归林居那间被银芒吞噬的小屋,悍然坠落!
一!二!三!西!五!六!七!
整整七道!七道燃烧着不同色泽、却同样古老磅礴的星辰本源之火!
第一道,赤金灼灼,焚灭虚妄,来自觜火猴自身!
第二道,幽蓝深邃,浩瀚无垠,来自参水猿!
第三道,青芒裂空,锋锐无匹,来自奎木狼!
第西道,银辉如练,灵动迅疾,来自娄金狗!
第五道,黄光厚重,承载万物,来自胃土雉!
第六道,白光肃杀,庚金之气,来自昴日鸡!
第七道,红光炽烈,离火之精,来自毕月乌!
七道本命星源之火,代表着西方白虎七宿的意志与力量!它们撕裂了九重天的云霭,无视了时空的阻隔,带着一种决绝的守护之意,如同七颗燃烧的古老星辰,悍然撞入下界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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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林居,小屋之内。
狂暴的银白光芒己将屋内彻底吞噬!墙壁在呻吟中裂开巨大的缝隙,屋顶的破洞在不断扩大,碎瓦如雨点般落下!李木被那恐怖的星力威压死死按在地上,只能徒劳地伸着手臂,眼睁睁看着妻子怀中那小小的身体被无数银白光丝缠绕、吞噬,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飞速流逝!素儿的哭喊声在震耳欲聋的星力嗡鸣中显得如此微弱、绝望!
就在那婴儿小小的身体即将彻底被银芒同化、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刹那——
“嗡——!”
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古老洪荒气息、磅礴浩瀚到足以让凡界空间震颤的璀璨光柱,如同七根支撑天地的巨柱,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归林居那摇摇欲坠的屋顶!无视了狂暴星力的阻隔,精准无比地降临在屋内!降临在那个被银芒包裹的婴儿身体周围!
赤金!幽蓝!青芒!银辉!黄光!白光!红光!
七色光芒交织、旋转,瞬间构筑成一个繁复玄奥到极致、由无数流动星辰符文组成的巨大光阵!光阵的中心,正是那濒临毁灭的婴儿!
“七宿锁元!镇!”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由七种不同声音叠加而成、带着无上星辰意志的敕令,如同太古神祇的低语,在狂暴的星力风暴中清晰地响起!
嗡——!
七色光阵骤然向内收缩!无数流动的星辰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锁链,狠狠缠绕、压制向那些从婴儿体内爆发出来的、疯狂扭动的银白光丝!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寒冰之上!刺耳的消融声瞬间响起!那些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银白光丝,在接触到七色星辰符文锁链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发出哀鸣!它们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反扑,却被那七种截然不同却又完美融合的星辰本源之力死死锁住、压制!
狂暴的星力风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骤然一滞!
屋内肆虐的银白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缩!墙壁的崩裂停止了,屋顶不再有瓦片坠落,那毁灭性的嗡鸣声也迅速减弱。
光阵中心,婴儿胸口那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的银白光丝,被强行压制回体内!那灰败枯萎的皮肤,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迅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和血色!急促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平稳下来。
七色光阵缓缓旋转,七道本命星源之火构成的阵纹光芒流转,如同七位古老的星君,以自身本源为薪柴,共同支撑起一个守护的结界,将那脆弱的新生命和狂暴失控的星源,暂时锁困、隔绝在这方寸之间。
李木和素儿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那笼罩着儿子、散发着神圣而古老气息的七色光阵,泪水混合着冷汗,无声地流淌。
然而,这守护并非没有代价。
光阵之外,虚空之中,隐隐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尽痛楚与苍凉的闷哼。那七道璀璨的本命星源之火,在强行压制那狂暴星源的同时,其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一分!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反噬之力,正沿着星辰的轨迹,狠狠冲击着那七位遥远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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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高、更冷、更接近法则本源的九重天阙深处。
一片由纯粹的、凝固的法则之力构成的冰冷云台。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宫殿,只有无尽的、流转着秩序符文的灰白色云雾,散发着拒斥一切生机的绝对寒意。司法天神那身玄黑重甲的身影,如同这死寂云台上最深沉的一道刻痕,矗立在边缘。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巨大冰镜。镜面光滑如最幽深的寒潭,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下界宝象国都陋巷深处,归林居那间破败小屋内的景象——七色光阵笼罩婴儿,狂暴星力被强行镇压。
他那双灰白死寂、瞳孔深处旋转着绝对黑暗的眼眸,穿透冰冷的玄冰面具,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冰镜中的画面。当看到那七道代表着西方白虎七宿的本命星源之火时,面具下,那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沙哑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冰冷嘲弄,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碴掉落:
“垂死挣扎……”
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着狰狞玄黑手甲的手掌,五指张开,对着冰镜中那旋转的七色光阵,虚虚一握。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捏碎星辰般的绝对力量感。
“看尔等……能护这孽种几时!”
冰冷的话语落下,如同最终的审判,在这死寂的法则云台上回荡,带着冻结万古的酷寒与不容置疑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