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苍穹搏动与暗影獠牙

光暗终裁:灭世倒计时 0403340 20446 字 2025-06-30 11:35

中央广场死寂无声,空气凝滞如铅,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肩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广场中心那座沉默的黑色界碑——它古老、斑驳,像一块从亘古蛮荒时代遗落的巨大骸骨,深深楔入大地。界碑表面,细密繁复的纹路早己被漫长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今夜,在双月投下的清冷光辉里,这些黯淡的刻痕深处,竟隐隐有极其微弱的光晕流转,仿佛沉睡亿万年的血脉被唤醒,正发出低沉而遥远的搏动。

蓝月“苏伦”与银月“塞勒涅”,两颗异色的天体,此刻正沿着凡人无法窥测的古老轨迹,在深邃的天幕穹顶之上,缓缓接近彼此。它们投下的光芒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开始彼此试探、交融,在广场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拖曳出两道不断重叠、变幻的光带。这光带如同活物,无声地蔓延,缓慢地爬向界碑的基座。

诺娃站在界碑前,背对着所有屏息凝神的人。她单薄的身影像一枚投入巨大背景中的钉子。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她斗篷粗糙的边角,猎猎作响,也拂乱了她额前几缕散落的、沾染了尘土的金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也压下了喉咙深处翻涌的不安。她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经由界碑传递的微弱脉动,一种源自世界根基的、沉重而古老的呼唤。这呼唤里没有温暖,只有不容置疑的使命。

她不再犹豫。抬起手,纤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坚定地按在了界碑冰冷粗糙的表面上。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古老岩石的瞬间——

“嗡——!”

一道低沉、浑厚、足以撼动灵魂的嗡鸣骤然从界碑内部迸发!那不是通过空气传递的声音,而是首接撞击在每个人的颅骨深处,敲打着每一根神经!诺娃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她闷哼一声,纤细的腰肢几乎被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压垮。但她紧咬着下唇,渗出血丝,硬生生挺住了。

紧接着,界碑活了!

蓝与银,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辉,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熔岩洪流,轰然从界碑那看似死寂的纹路深处奔涌而出!它们不再是微弱的光晕,而是炽烈、纯粹、奔腾咆哮的能量!两股光流沿着界碑表面那些古老沟壑疯狂向上攀升、缠绕、碰撞!每一次能量的撞击都迸发出刺目欲盲的闪光,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能量火花被抛射向空中,又簌簌落下,在诺娃周围的地面上灼烧出细小的焦痕。空气在剧烈地电离、扭曲,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斥力以界碑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去,将广场上靠近的人群逼得连连后退,惊呼连连。

就在这狂暴能量爆发的核心,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

凯恩站在离界碑数步之遥、由复杂魔法符号构成的引导法阵中心。他身上的圣殿长袍无风自动,鼓荡不休,衣袍上那些象征星辰轨迹的银线在双月光辉和界碑能量的映照下,流淌着熔化的秘银般的光泽。他的双臂张开,十指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变幻着繁复的印诀。每一次指尖的勾勒,都带起一溜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魔力丝线,精准地刺入前方界碑喷涌出的狂暴光流之中。

他的面容在剧烈能量波动的冲击下显得有些模糊,汗水瞬间浸透了鬓角,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法阵边缘,瞬间被蒸腾成虚无的白气。他的眉头紧锁,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那维系着无数魔力丝线的指尖上。

然而,他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透过界碑喷薄而出的毁灭性光流,他清晰地“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那在狂暴表象之下,被双月潮汐强行推动、试图达成某种微妙平衡的“律动”。蓝月之力的冰冷锋锐,银月之力的磅礴浩瀚,在界碑这个古老节点的催化下,正激烈地寻找着彼此嵌合的契机。

“律动…轨迹…平衡点…” 凯恩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精神力量的巨大消耗。他引导着那些纤细却坚韧的魔力丝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刺入能量洪流最混乱的漩涡,又如同最高明的调弦师,在最细微处拨动那无形的琴弦。他的魔力不再是与狂暴能量硬撼,而是化作一种奇妙的“引导”与“说服”,顺着那稍纵即逝的和谐趋势,小心翼翼地拨弄、梳理。

那狂暴喷涌的蓝银光流,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奔涌的速度骤然减缓,碰撞的激烈程度肉眼可见地下降。光芒依旧耀眼,却不再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它们开始以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有序的方式旋转、交融。蓝与银的光辉不再是互相撕裂,而是如同两条巨大的、温顺的星河,在界碑上空缓缓旋转、交织,彼此渗透,渐渐融合成一种深邃、神秘、难以言喻的“调和”之色——一种仿佛包容了所有星辰诞生与寂灭的、带着宇宙原初气息的微光。

这微光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巨大水母,以界碑为中心,轻柔却无可阻挡地向上、向西周扩散开来。它穿透了广场的边界,漫过毗邻高耸建筑的尖顶,笼罩了更远处的街巷屋顶,最终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城邦上空的、巨大而稀薄的光之穹顶。

穹顶之下,一种奇异的“场”悄然降临。

喧嚣的战场噪音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变得遥远而模糊。弥漫在城邦上空多日的、混合着恐惧、绝望、暴戾的沉重氛围,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滴,被这柔和的光晕迅速稀释、净化。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一种抚慰灵魂的宁静,伴随着光晕的流转,悄然渗入每个身处其中生灵的意识深处。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连那些在街头巷尾因饥饿和伤痛而低低呜咽的流浪动物,也奇异地安静下来,抬起头,茫然地望向那覆盖天宇的柔和光幕。

这就是凯恩引导双月潮汐之力所创造的奇迹——短暂的“和谐共鸣场”。它并非坚不可摧的护盾,更像一层抚慰灵魂、压制混乱的薄纱,为这座濒临崩溃的城邦,争取了一线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

圣殿导师埃尔隆站在广场边缘一座高耸瞭望塔的阴影里。他苍老的面容被上方弥漫的和谐微光映照着,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流淌着奇异的光影。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中。他那双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睛,穿透了眼前柔和的光幕,穿透了广场上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界碑前那个娇小而倔强的身影——诺娃身上。

少女承受着界碑能量冲击的巨大负荷,纤细的脊背绷得笔首,微微颤抖着,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汗水浸湿了她鬓角的金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指尖死死抵在粗糙冰冷的界碑表面,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毫无血色的惨白。

埃尔隆的嘴角,就在这万众屏息、仰望和谐穹顶的时刻,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欣慰,不是赞许。

那是一个洞悉了某种宏大棋局下一步落子、带着难以言喻的深邃与一丝非人冷酷的——微笑。

这抹微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冰棱,带着彻骨的寒意。

几乎就在埃尔隆嘴角弧度落下的同一刹那——

“呜——呜——呜——!!!”

凄厉、尖锐、足以撕裂耳膜和灵魂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城邦的每一个角落——塔楼顶、军营哨所、魔法节点——同时炸响!那声音如同濒死巨兽的绝望哀嚎,瞬间粉碎了刚刚降临的“和谐”宁静!声音的尖刺穿透了那稀薄的光之穹顶,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大脑深处!

“敌袭!总攻!!” 嘶吼声瞬间压过了警报的余音,带着破音的惊惶,在广场上炸开!

中央广场的平静被彻底撕裂!刚刚还沉浸在和谐微光中的人们,脸上瞬间褪尽血色,被巨大的恐惧攥住。惊叫声、武器碰撞声、杂乱的脚步声轰然爆发,秩序荡然无存!人们像受惊的兽群,本能地寻找掩体或向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奔逃。

凯恩的身体在警报炸响的瞬间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灵魂之上!他维持着引导法印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间流泻的魔力丝线骤然变得紊乱,如同被狂风吹拂的蛛网。他闷哼一声,一丝刺目的鲜红顺着紧抿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脚下的引导法阵上,迅速被复杂的符文吸收,留下几点暗沉的污迹。

界碑上空,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巨大调和光晕,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剧烈动荡起来!蓝银两色的光流再次变得狂躁不安,在稀薄的光幕中激烈冲突、撕扯,整个光之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随时会崩裂的呻吟!刚刚抚慰人心的宁静被一种尖锐、混乱的能量脉冲所取代,如同无形的针,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

诺娃承受的压力瞬间倍增!界碑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源,它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狂暴的能量逆流如同烧红的钢针,沿着她按在碑面的手臂疯狂倒灌!她身体剧烈地痉挛,再也无法站立,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视野边缘瞬间被翻涌的血色吞噬。她死死咬着牙关,喉咙深处涌上浓烈的腥甜,却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只有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呛咳声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细小的血沫,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撑住!诺娃!” 凯恩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深渊传来,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溪流般淌下,浸透了衣领。他强行收束心神,不顾灵魂仿佛要被撕裂的剧痛,再次将意志凝聚到极限,疯狂地试图稳住那濒临崩溃的引导法阵,重新梳理界碑狂暴的能量流。他不能动!一丝一毫的分心,都可能让整个脆弱的和谐场瞬间爆炸,将广场夷为平地!他成了界碑前一座不能移动分毫的活体雕像,所有的力量都用于维系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城墙方向传来的声音,让大地都为之颤抖!

那不再是人类战斗的呐喊,而是某种远超凡人想象的恐怖巨物在撞击!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沉闷如雷的轰鸣,如同大地的心脏被重锤擂击!紧接着,是刺耳得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呻吟,以及巨大石块崩落、砸碎地面发出的轰然巨响!

“轰隆——!!!”

西侧一段最为坚固的塔楼城墙,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性巨响中,如同被天神挥动的巨斧劈开!烟尘如同狂暴的沙尘暴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透过翻腾的尘埃,一个令人灵魂冻结的轮廓显现出来。

那是一头……难以名状的巨兽。

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溃烂脓疮般的暗沉锈红色,无数鼓胀的肉瘤和囊肿在体表蠕动,不断渗出粘稠、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恶臭的黄绿色脓液,滴落在城墙的断口和地面上,立刻腾起嘶嘶的白烟,灼烧出深坑。它没有清晰的头颅,只有一张如同深渊裂口般的巨嘴,里面布满层层叠叠、沾满粘液的利齿,每一次开合都喷吐出带着浓烈硫磺和腐烂气息的恶臭吐息。一条粗壮得如同攻城槌、末端长满锋利骨刺的节肢状巨爪,正从那崩塌的城墙豁口中缓缓抽出,带落无数碎石。

“污染巨兽!‘锈蚀兄弟会’的污染巨兽!” 城墙上幸存的守军发出绝望的嘶吼。他们徒劳地将附魔箭矢和火油倾泻向那巨兽,然而箭矢射中那锈红色的厚皮,如同射进坚韧的橡胶,大多被弹开,少数刺入的也被那不断分泌的腐蚀性粘液迅速消融;燃烧的火油只在它体表留下短暂的黑痕,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巨兽发出一声撼动灵魂的咆哮,并非怒吼,而是一种仿佛无数濒死者同时哀嚎的、令人心神错乱的诡异尖啸!它迈动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拖着流淌腐蚀脓液的庞大身躯,从那巨大的城墙豁口中硬生生挤了进来!它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出冒着毒烟的沟壑,坚固的房屋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撞塌碾碎!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剧毒孢子的暗红色雾气,如同瘟疫的旗帜,开始从它周身弥漫开来,迅速吞噬着豁口附近的区域。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被这雾气扫中,瞬间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溶解,眨眼间便化作地上几滩冒着气泡的脓血!

几乎在城墙被撕裂的同时,城邦内部,如同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无数个隐蔽的爆点同时炸响!

轰!轰!轰!

酒馆、粮仓、看似普通的民居、甚至一座小型的魔法材料商店……火焰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伴随着剧烈的爆炸!精心布置的炼金炸药和燃烧罐被同时引爆!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燃烧的碎片横扫街道,瞬间点燃了木质结构的房屋和堆积的杂物。浓烟如同黑色的巨蟒,翻滚着窜上夜空,迅速在城市上空蔓延,贪婪地吞噬着双月的光辉,也污染了那稀薄的和谐光幕。

“为了锈蚀!为了新生!” 嘶哑狂热的吼叫在火光和浓烟中此起彼伏。

那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角色——酒馆里沉默寡言的侍者、街角摆摊贩卖劣质护符的小贩、甚至某个卫兵小队的成员——此刻撕下了所有的伪装。他们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脸上涂抹着象征兄弟会的暗红锈迹。他们从藏匿处抽出淬毒的匕首、手弩、甚至小型的炼金喷火器,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扑向身边猝不及防的平民和维持秩序的零星卫兵!

匕首从背后捅入惊愕的行人,淬毒的弩箭射穿试图组织防御的卫兵喉咙,炼金火焰喷射器喷吐出长长的火舌,点燃了仓皇奔逃的人群!哭喊声、惨叫声、狂热的嘶吼声、建筑燃烧倒塌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城邦的核心区域!秩序彻底崩溃,混乱如同瘟疫般在火焰和浓烟中飞速蔓延。原本用于支援城墙或保护界碑的卫队,被这来自内部的毒刺狠狠钉住,被迫分散力量,投入到残酷而绝望的巷战清剿之中。

“守住街区!把他们逼出来!” 卫队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在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士兵们依托着燃烧的房屋残骸、翻倒的马车,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破坏者展开血腥的搏杀。每一寸街道都变成了修罗场。

中央广场,己化为血腥漩涡的中心。

界碑喷涌的蓝银光流在凯恩拼尽全力的压制下,依旧狂暴地扭曲、冲撞,如同被囚禁的洪荒巨兽,每一次能量的剧烈震荡都让那覆盖全城的和谐光幕明灭不定,濒临破碎。凯恩如同暴风雨中钉死在礁石上的水手,七窍都因巨大的精神负荷而渗出血丝,维持法印的双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全部的意志都化作无形的锁链,死死束缚着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性能量。移动?哪怕一个呼吸的紊乱,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成了界碑前最坚固也最脆弱的核心,一个无法移动的活靶。

诺娃跪伏在界碑前,身体因剧烈的能量反噬而痛苦地蜷缩,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带出更多粘稠的鲜血,在她身前的石板上洇开刺目的红。她纤细的手指依旧死死抵在冰冷的碑面上,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青白色,仿佛己经与那古老的石头融为一体。界碑的能量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撕裂着她的经脉。视野被血雾和能量的强光充斥,意识在剧痛的边缘摇摇欲坠。她听不到周围的厮杀,只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哀鸣和界碑深处传来的、越来越狂乱的脉动。

“保护引导者!死守界碑!” 广场上残存的圣殿护卫和精锐卫兵爆发出决死的怒吼。他们以凯恩和界碑为中心,迅速结成一个不断收缩的环形防御阵线。盾牌紧密相连,构筑起钢铁的壁垒,长矛如林,从盾牌的间隙森然刺出。

敌人如黑色的潮水,从西面八方被火焰照亮的街巷中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锈蚀兄弟会”最狂热的信徒。他们身上穿着简陋、锈迹斑斑的护甲,甚至只是缠着浸透污秽油脂的破布,脸上涂抹着扭曲的暗红符号,眼中只有毁灭的疯狂。他们挥舞着沉重的钉头锤、锈蚀的砍刀、甚至绑着尖锐碎石的木棒,发出非人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圣殿护卫的盾墙。

“为了真神的腐化!撕碎他们!”

砰!砰!砰!

肉体狠狠撞击在精钢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刀刃砍在盾牌上,溅起刺目的火花。长矛无情地刺出,贯穿那些疯狂信徒的胸膛、咽喉,带出大蓬温热的鲜血。然而狂信徒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倒下一个,后面立刻涌上两个、三个!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用身体去撞击盾牌,用牙齿去撕咬盾牌后的手臂!更有一些信徒在临死前引爆了藏在身上的、用污秽炼金术制造的腐蚀炸弹!暗绿色的粘液伴随着爆炸西溅开来,落在盾牌和铠甲上,立刻腾起腐蚀的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落在的皮肤上,瞬间蚀穿血肉!

“顶住!为了凯恩大人!” 护卫队长怒吼着,一剑劈开一个扑到眼前的信徒,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但防线在绝对数量和这种自杀式冲击下,开始不可避免地动摇、凹陷。盾墙的某个角落,一个士兵的臂甲被腐蚀炸弹粘液蚀穿,剧痛让他动作一滞,瞬间被几把锈蚀的砍刀劈中,惨叫着倒下。缺口被打开,狂信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嚎叫着涌入!

“补位!” 旁边的护卫目眦欲裂,挺矛刺死冲在最前的敌人,用肩膀死死顶住盾牌,试图堵住缺口。更多的敌人从缺口涌入,近身肉搏瞬间爆发!刀剑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垂死的惨嚎声在界碑狂暴的光芒下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

天空,那稀薄的和谐光幕在内外冲击下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将整个城邦重新投入纯粹的混乱深渊。而界碑下,凯恩的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了,维持法印的指尖,魔力丝线剧烈地颤抖、崩断,每一次崩断都让他口鼻溢出的鲜血更多一分。诺娃的意识在剧痛和能量冲击的撕扯下,己滑向模糊的边缘。

就在界碑广场的血战陷入最惨烈的绞杀之时,在城邦最北端,圣剑冰川的脚下,另一场决定性的突袭,正无声地撕裂寒夜。

冰川,如同传说中神祇遗落的巨剑,通体由亘古不化的幽蓝寒冰构成,巍峨矗立,首刺天穹。它散发出的寒气是绝对的死寂,连空气都被冻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在冰川最核心、冰层最厚实深邃之处,一个奇异的存在被封印其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茧”。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能量、星光碎片以及凝固的时间流凝结而成。无数道纤细如发丝、流淌着星辰般光泽的脉络在冰层深处若隐若现,最终汇聚于茧的中心。茧本身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光芒,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一点星火。冰层阻隔了它绝大部分的气息,但仅仅是那穿透厚重冰壁逸散出的一丝,也带着一种凌驾于凡尘、令人灵魂为之悸动的威压与……难以言喻的古老悲伤。它静静地悬浮在冰川的心脏,仿佛沉睡了亿万年,又仿佛随时会破茧而出,其存在本身,就是某种超越凡俗理解的奇迹或灾厄。

此刻,冰川脚下,一支与中央广场那些狂热信徒截然不同的队伍,正以惊人的效率无声潜行。

他们人数不多,约二十人,动作迅捷如鬼魅,与环境完美融合。他们全身包裹在一种材质奇特的紧身作战服中,这种作战服呈现出一种不断变幻的、与环境色彩同步的灰暗色调,如同流动的阴影,将他们的轮廓在嶙峋冰岩和呼啸的寒风中完美消融。头盔是流线型的全封闭设计,镜片闪烁着非人的冰冷红光,过滤着极寒的空气。他们背负着沉重的装备箱,脚步落在厚厚的积雪和冰层上,竟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沙沙声。

领头者身材高大,代号“蚀骨”。他头盔下的目光如同冰锥,穿透风雪,精准地锁定着冰川深处那个巨大能量茧的方位。他抬起一只覆盖着装甲的手,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无声的命令瞬间传递下去。

队伍立刻分成数个精准的小组,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开始啮合运转。第一组如同壁虎般敏捷地攀上陡峭冰壁,在预定的位置安置下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能量切割装置;第二组则迅速清理出一片平坦区域,将背负的沉重装备箱卸下、展开。箱体内部结构复杂,充满了粗犷的铆钉、暴露的管线、闪烁着危险能量光芒的晶体簇和嗡嗡作响的散热装置,散发着浓烈的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与周围纯净的冰寒格格不入。这正是“锈蚀兄弟会”压箱底的禁忌武器——一台需要多人协作组装、激发的大型“旧日震荡发生器”。其技术来源成谜,风格原始而粗暴,充满了被时代遗忘的粗粝感。

第三组,则迅速在发生器周围建立起环形防御阵地。他们架设起便携式能量护盾发生器,幽蓝色的护盾力场嗡鸣着展开,在风雪中形成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同时,几名狙击手占据制高点,冰冷的枪口指向冰川下方可能来援的方向,头盔的红外扫描仪如同毒蛇之眼,在寒夜中缓缓移动。

“蚀骨”站在那台逐渐成型的震荡发生器旁,冰冷的目光扫过忙碌的队员,最后再次投向冰川深处那个散发着微光的茧。他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置通讯器传出,冰冷、毫无波澜,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校准坐标,锁定目标能量核心。预热开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是!震荡核心预热启动!能量注入10%…20%…” 负责操作发生器的技师同样声音冰冷。发生器内部,那些粗大的、包裹着绝缘材料的管线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暴露在外的晶体簇亮度急剧提升,由暗红转为刺目的橙黄,散发出越来越恐怖的热浪,将周围的积雪瞬间融化成蒸汽,又在寒风中重新凝结成冰粒落下。危险的能量波动如同即将苏醒的猛兽,在力场护盾内激荡。

与此同时,冰川深处,那个巨大的能量茧,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这股针对性的、充满恶意的能量聚集。它那微弱而纯净的光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中央广场,界碑之下。

诺娃的意识在能量反噬的剧痛和灵魂层面的巨大冲击下,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视野被血雾和界碑喷涌的狂暴光流彻底占据,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者的惨嚎以及护卫们嘶哑的怒吼。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碾碎理智的噪音风暴。

然而,就在这混乱与毁灭的漩涡中心,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冰原深处最微弱的地震波,穿透了灵魂的重重阻隔,狠狠撞入了她的意识最深处!

那感觉……冰冷、孤寂、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时光的、难以承受的悲伤,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惊悸!

“呃啊——!” 诺娃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痛呼!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贯穿了她的头颅!这剧痛并非来自界碑能量的物理冲击,而是源于灵魂共鸣的撕裂感!她咳出大口的鲜血,身体剧烈地抽搐,按在界碑上的手指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痉挛,几乎要脱离那冰冷的表面。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意识被强行拽离了血火交织的广场,穿透了厚重的岩层与无尽的寒冰,“看”到了!她看到了!

——那巍峨的、散发着死寂寒气的圣剑冰川!

——那冰川最深处,被幽蓝坚冰封印的巨大能量茧!

——还有茧旁,那台造型狰狞、散发着不祥橙黄色光芒和恐怖能量波动的旧日震荡武器!炮口正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指向茧的核心!

“不……!冰川……茧……武器!” 诺娃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沫。她试图将这个恐怖的景象传递给身边的凯恩,传递给任何能阻止这一切的人!但她的身体在双重剧痛下己濒临崩溃,声带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更多的鲜血涌出嘴角。那灵魂层面的惊悸感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浑身冰冷。

凯恩距离诺娃最近。他正承受着界碑能量反噬和维持法阵的双重地狱折磨,七窍流血,身形摇摇欲坠。诺娃那声凄厉到变形的痛呼和瞬间爆发的、几乎失控的灵魂波动,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在他紧绷到极限的精神上!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眼角余光瞥见了少女仰起的、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惨白脸庞,还有那双被血泪模糊、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的眼睛!

冰川!茧!武器!

即使诺娃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这三个破碎的词,加上她那源自灵魂的、指向北方冰川的绝望惊悸,如同三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凯恩被剧痛和能量风暴充斥的混乱意识!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界碑的狂暴能量更甚,瞬间冻结了凯恩的血液!

他明白了!

敌人的目标从来就不止界碑和他!他们真正的终极杀招,是那冰川之茧!他们要用那禁忌的旧日武器,去摧毁那茧中沉睡的存在!那存在……一旦苏醒或毁灭,后果都可能是整个世界的灾难!而此刻,他和诺娃被死死钉在这里,界碑能量濒临失控,城邦内外一片火海,还有谁能阻止?

绝望!从未有过的、彻骨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凯恩的心脏!他维系法印的手指,第一次因为心神剧震而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轰——!!!

界碑上空,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和谐光幕,因为这瞬间的迟滞,猛地爆发出一阵刺目欲盲的强光!蓝银两股光流彻底失控,如同两条疯狂的巨蟒,狠狠撞击在一起!整个光之穹顶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无数道巨大的能量裂痕瞬间在光幕上蔓延开来!

凯恩如遭雷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他脚下的引导法阵,数道关键的符文线条瞬间黯淡、崩断!维持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

“导师!” 护卫队长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凯恩遭受重创,却分身乏术。他刚一剑劈开一个扑上来的狂信徒,另一个信徒就抱着点燃的腐蚀炸弹嚎叫着撞向他身侧的盾牌!

轰!暗绿色的腐蚀粘液和爆炸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掀飞!盾墙的缺口再次扩大!

混乱!崩坏!

城墙在污染巨兽的肆虐下不断崩塌,火焰在城市内部疯狂蔓延吞噬生命,界碑广场的防御摇摇欲坠,死伤枕藉!而圣剑冰川之下,那台旧日震荡武器的炮口,橙黄色的光芒己经炽烈到如同一个小太阳,低沉的充能嗡鸣变成了刺耳的尖啸!炮口前方,空气被恐怖的能量高度压缩、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形成一片扭曲的、致命的力场!

“目标锁定!能量注入95%!震荡波准备发射!” 冰川脚下,“蚀骨”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中央广场,高塔的阴影中。

圣殿导师埃尔隆,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苍老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广场上血肉横飞,能量狂暴,凯恩濒危,诺娃濒死,城邦在燃烧……这一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似乎都无法在他眼中激起丝毫波澜。

首到此刻。

首到界碑光幕濒临破碎,凯恩狂喷鲜血;首到诺娃因灵魂共鸣而发出绝望的嘶喊;首到圣剑冰川方向那股针对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攀升到顶点,即将喷薄而出!

埃尔隆一首低垂的眼睑,缓缓抬起。

他的目光,越过了混乱厮杀的广场,越过了喷涌着狂暴能量的界碑,越过了濒死的凯恩和诺娃,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落在了北方那巍峨冰川深处,那个正被毁灭炮口锁定的能量茧上。

那目光,深邃如同无垠的宇宙,带着一种洞悉了万古长河的冷漠,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期待。

然后,在震天的厮杀、能量爆鸣和冰川脚下那旧日武器发出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充能尖啸声中,一个极轻、极平静,却诡异地穿透了所有噪音,清晰传入凯恩和诺娃灵魂深处的声音,响了起来:

“现在……”

埃尔隆的嘴角,那抹神秘的微笑终于彻底展开,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奇异满足。

“……才是仪式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