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
那巍峨的城墙,如同巨龙的脊背,横亘在燕山与渤海之间,斩断了关内与关外的所有通路。城楼上,清兵的龙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旁边却飘扬着数面颜色各异的洋人旗帜——那是八国联军派驻的“监督部队”。黑洞洞的克虏伯大炮,从炮口俯瞰着下方,任何试图靠近的队伍,都将在瞬间化为齑粉。
李云龙骑在马上,举着缴获来的望远镜,看了半天,最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娘的!这帮败家玩意儿!自己家的门,让洋人来看!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他身后的赵刚、王虎、恒谦等人,脸色也异常凝重。
“团长,这关……闯不过去。”赵刚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城墙太高,火炮太多。咱们这点家当,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那怎么办?”王虎急得首搓手,“后头可还有德国鬼子追着呢!咱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绕道走海路也不行,”常万年摇了摇头,“先不说咱们没有船,就算有,天津卫和秦皇岛的港口也都被洋人控制着,我们一露面,就是自投罗网。”
前有雄关拦路,后有饿狼追击。队伍中,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动摇。近万人的队伍,停滞在荒野上,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压抑和恐慌的气氛,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谁他娘的说没路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李云龙的怒吼声如同一道炸雷,在人群中响起!
他猛地一挥马鞭,指着旁边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燕山山脉,大声吼道:“那不是路吗?!他娘的,山海关是人修的,这燕山是天造的!人修的路咱们走不了,老天爷给咱们留的路,怎么就走不得?!”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被当地人称为“野长城”的区域,是数百年风霜雨雪侵蚀下,早己荒废的崇山峻岭。悬崖峭壁,荆棘丛生,许多地方连一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让近万人的队伍,还携带着火炮、机床等大量重型装备,翻越这样的天险,简首是痴人说梦!
“团长……这……”赵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这根本不可能,但看着李云-龙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可能?!”李云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放声大笑起来,“在这世上,就没有我李云龙走不了的路!当年红……咳咳,当年老子在山里跟土匪干仗的时候,比这难走的路都走过!”
他翻身下马,走到队伍的最前方,面对着所有军民,拔出了他的驳壳枪,朝天鸣了一枪!
“砰!”
清脆的枪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弟兄们!乡亲们!”李云龙的声音,透过山谷的回音,传得格外遥远,“我知道,大家累了,怕了!前面是过不去的雄关,后面有吃人的豺狼!咱们好像是没路了!”
“但是!我李云龙今天就告诉你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路,不是靠别人给的!是靠咱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用咱们的脚板,硬生生踩出来的!”
“今天,咱们不求天,不求地,就求咱们自己!咱们要在这燕山上,开出一条通天大道!咱们要让后世的人看看,我李云-龙的队伍,是怎样一群顶天立地的汉子!”
“我命令!”他高举着手枪,如同一个发布神谕的君王,“炮兵营,把所有火炮、炮弹,给老子拆解成零件!工匠营,把所有机器,给老子拆了!骡马队,把所有粮食、物资,重新打包!”
“从今天起,咱们,要跟这老天爷,掰一掰手腕!”
“咱们要——愚公移山!”
这番话,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无与伦比的煽动力!所有士兵和百姓,被他话语中那股“人定胜天”的豪情壮志彻底点燃了!
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狂热!
“开山!开路!”
“跟着团长,闯过去!”
呐喊声汇成一股洪流,在燕山山脉中久久回荡!
一场人类历史上堪称奇迹的伟大迁徙,就此拉开序幕。
李云龙没有食言。他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赵刚,自己则脱下上衣,露出古铜色的、伤痕累累的肌肉,亲自扛起了一个最沉的炮管底座。
“团长!这使不得啊!”王虎和几个亲兵连忙上来要接。
“滚蛋!”李云-龙一瞪眼,“老子说的话就是军令!从现在起,我不是团长,是工兵营一连一排一班的战士李云-龙!都给老子干活!”
领袖的魅力,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看到团长都身先士卒,所有人都再无怨言,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士兵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在悬崖峭壁上开凿道路;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机器部件用绳索传递;常家的伙计们用扁担挑着粮食,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前行;甚至连那些妇女和半大的孩子,也主动背起行囊,为队伍分担重量。
他们用肩膀扛,用双手抬,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大自然的伟力。
在最险要的一处悬崖,下面是万丈深渊,一块数吨重的巨石挡住了去路。炸药不敢用,怕引起山体滑坡。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是李云龙,带着几十个最强壮的士兵,用撬棍和圆木,硬生生的一点一点地将那块巨石,撬下了悬崖!当巨石轰隆一声坠入深谷时,所有人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夜里,他们点起篝火,睡在冰冷的岩石上。苏婉清的医疗队穿梭在人群中,为那些被山石划伤、被荆棘刺破的军民包扎伤口。她的双手早己被磨出了血泡,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一天,在攀登一处碎石坡时,意外发生了。一块人头大小的滚石,突然从上方滑落,不偏不倚地朝着正在为伤员换药的苏婉清砸了过去!
“苏大夫!小心!”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惊呼,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猎豹般猛地扑了过来!是李云-龙!他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撞开了苏婉清,自己却被那块滚石狠狠地砸中了背部!
“噗——!”
李云龙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团长!”
所有人都冲了过来,惊恐地看着他。
“滚……滚开!老子没事!”李云-龙挣扎着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咧嘴一笑,“他娘的,这石头还没老子的骨头硬!”
苏婉清看着他背后那道被划开的、深可见骨的血口,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颤抖着手,拿出纱布和药粉,为他包扎伤口。
“哭什么哭!他娘的,老子还没死呢!”李云龙嘴上骂着,但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却涌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暖流。
他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苏大夫,你给老子记住了。这支队伍里,谁都可以死,就你不行!你的命,比我李云-龙的命,金贵!”
苏婉清看着他那双充满了霸道和真诚的眼睛,心,彻底乱了。她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感情,在这同甘共-苦的绝境中,急剧升温,悄然发生着质变。
七天七夜。
他们硬是用最原始的方式,翻越了这段连飞鸟都为之却步的燕山天险。
当队伍的先头部队,终于翻越最后一座山头,看到关外那片一望无际的、辽阔的黑土地时,所有人都哭了。他们相拥在一起,尽情地欢呼、呐喊,释放着连日来的压抑和疲惫。
他们成功了!他们征服了这座大山!
然而,就在他们立足未稳,沉浸在喜悦中时,远处的山海关方向,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狼烟!
负责殿后的恒轩飞马赶来,神色紧张地报告:
“团长!不好!山海关的守军,发现我们留下的痕迹了!他们……他们燃起了狼烟!大批追兵,正向我们这边赶来!”
危机,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