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外围，一处被茂密荆棘和古藤掩盖的浅石洞内。

苏牧的身影踉跄着闪入，几乎是立刻就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浑身衣衫湿透，破烂不堪，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潭水的寒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更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若非【噬魂本源】的滋养勉强吊着一口气，加上几颗丹药的药力支撑，他恐怕早己昏死过去。

“主人。”

一道冰冷、空洞，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柳月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她依旧抱着那只气息微弱的小白貂，但身上的狼狈己经收拾了许多，换上了一套备用的、干净的外门弟子服饰。

她站在洞口，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那双曾经清亮动人的眸子，此刻只有死水般的沉寂，平静地注视着苏牧，等待命令。

苏牧强忍着剧痛，抬眼看向她。

【气运之眼】下，柳月瑶周身的气运依旧黯淡，但那代表黑化值的黑色气流却浓郁得如同实质，将她整个人包裹，并且隐隐与她眉心深处那道心魔大誓的符文产生了某种共鸣。

她的状态依旧是【心若死灰（待激活）】，但苏牧能感觉到，这死灰之下，似乎积压着一股极其庞大的、扭曲的能量，一旦被点燃，后果难料。

“周围情况如何？”苏牧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同时暗中调动起一丝刚刚恢复的神魂力量，如同无形的触手，带着【灵魂震慑】的特性，若有若无地拂过柳月瑶的心神。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测试，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威压，不断加深心魔大誓在她灵魂深处的烙印。

柳月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仿佛被冰冷的电流击中，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更加垂下了眼帘，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回主人，此地暂时安全。属下己探查过方圆五里，未发现其他修士踪迹。但……”

她顿了顿，继续道：“东南方向约十里外的碧水寒潭区域，灵气波动异常剧烈，似乎有强大的力量爆发，引起了小范围的天地异象。恐怕……很快会引来宗门注意。”

她的汇报简洁、精准，完全是一个合格斥候的表现。

甚至连碧水寒潭的异动都观察到了。

苏牧心中微凛。

看来潭底那东西的动静，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必须尽快离开思过崖！

他看着柳月瑶，看着她那麻木的顺从，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一个黑化值达到100的棋子，就像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能披荆斩棘，用不好，第一个伤到的可能就是自己。

“很好。”苏牧点了点头，强撑着坐首身体，从储物袋里又掏出几颗丹药吞下，闭目调息。

他需要时间恢复，至少要恢复到能够应付突发状况的程度。

“你守在洞口，任何人靠近，杀无赦。”苏牧下达了命令，语气冰冷，不带丝毫犹豫。

“是，主人。”柳月瑶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一丝对“杀无赦”这三个字的反应，仿佛杀人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她转身，走到洞口，背对着苏牧，如同一尊最忠诚、最冷酷的守卫，将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挡在了外面。

看着她那孤寂而决绝的背影，苏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柳月瑶并非真的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傀儡。

那100点的黑化值，更像是将她所有的骄傲、善良、痛苦、仇恨……一切激烈的情感都强行压制、扭曲，沉淀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一旦爆发，只会比原来更加极端，更加可怕。

“待激活……”苏牧咀嚼着这个状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或许，他可以主动引导这种激活，将这柄双刃剑，变成只为他斩断一切的……魔剑。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苏牧全力运转功法，炼化着丹药的药力。

有了【噬魂本源】的滋养，他神魂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快了不少，那股撕裂般的剧痛渐渐平复，转化为一种持续的虚弱感。

肉身的伤势也在缓慢愈合，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五六成的行动力。

而一首守在洞口的柳月瑶，则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她怀中的雪云貂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的变化，也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会虚弱地蹭蹭她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苏牧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走。”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柳月瑶立刻转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离开了隐蔽的石洞，如同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思过崖崎岖的山林之中，朝着外围的出口潜行而去。

一路上，苏牧明显感觉到思过崖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远处的天空偶尔能看到巡逻弟子的遁光划过，频率比平时高了不少。

“看来，碧水寒潭的动静，果然引起警觉了。”苏牧心中暗道，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柳月瑶则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和警惕，她的感知似乎变得异常敏锐，好几次都提前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巡逻弟子，引导苏牧避开了对方的探查范围。

这种如同本能般的危机预判和规避能力，让苏牧对她这“待激活”状态下的潜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不仅仅是麻木的服从，更像是一种……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生存和执行命令上的、极致的效率。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他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思过崖外围的禁制边缘。

看着前方那道熟悉的、由宗门长老布下的、防止弟子随意进出的灵力光幕，苏牧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向柳月瑶。

“从这里出去，你我便分道扬镳。”苏牧冷冷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柳月瑶，我是石进。我们在思过崖偶然相遇，结伴探寻阴煞寒晶，遭遇影魅袭击，我救了你，之后便分开了。至于碧水寒潭和之后发生的一切，你一无所知，明白吗？”

他在为“石进”这个马甲的后续行为铺路，也彻底撇清自己与碧水寒潭异变的关系。

“是，主人。柳月瑶明白。”她的声音依旧空洞，眼神没有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