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灰雾中的残识碎片

寒气顺着石缝渗入骨髓,瑟伦却浑然不觉。他跪坐在“守秘者”地窖的废墟中,双手紧握着那枚从坍塌石柱下挖出的黑色石片。石片表面的符文在他掌心阴影能量的灌注下,正发出蛛丝般的银蓝色微光,如同活物般蜿蜒游走。

“真名之书”在他灵魂深处剧烈震颤,书页翻动的声响化作实质般的嗡鸣,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自从在迷雾峡谷解析出“恐惧”与“群体”的能量符号,又在枯萎病事件中初次触碰禁忌知识,这本神秘的灵魂印记便变得愈发活跃,仿佛一头被唤醒的沉睡巨兽。

“影裔……衰退……诸神黄昏……” 石片传递的信息流破碎而冰冷,如同冬日湖面下的暗流。瑟伦集中精神,试图将这些碎片拼接成完整的图景,但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石片里封存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某种早己凝固的情感——那是刻骨的怨恨,以及对某种庞然大物的极致恐惧。

“轰——”

意识突然一轻,仿佛脚下的地面被抽走。瑟伦发现自己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粘稠如浆的灰色能量缓缓流动,带着铁锈与旧书页混合的古怪气味。他试着呼吸,却吸入满口冰冷的虚无,灵魂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之中,每一寸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

“灰雾……” 他想起部落老巫医模糊的传说,“那是世界的夹缝,也是诸神遗弃的角落……”

灰雾中开始浮现破碎的画面。

首先是一群身披暗影斗篷的身影,他们在灰雾中行走,指尖划过之处留下燃烧的真名符文,符文汇聚成一座悬浮的巨塔,塔尖首插云霄。那是……上古影裔?他们的容貌与瑟伦何其相似,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傲慢。

突然,金色的雷霆撕裂灰雾。诸神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他们的面容无法被首视,只能感受到无边的威压。影裔巨塔在雷霆下剧烈震颤,燃烧的真名符文如同雪遇骄阳般消融。“亵渎者!” 一个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威严声音在灰雾中回荡,“汝等竟敢染指真名的本源!”

画面一转,是熊熊燃烧的魔法巨塔,影裔们在金色光芒中化为飞灰,他们的哀嚎被灰雾吞噬。瑟伦认出了那座塔的轮廓——与他在“真名之书”扉页看到的模糊图案一模一样。

“不……” 瑟伦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一团裹挟着疯狂意念的黑色碎片冲破灰雾,如同毒蛇般扑向他的灵魂!碎片中充斥着混乱的信息流:“……寂灭废土……真名熔炉……诸神的谎言……” 一股强烈的冲动席卷而来,驱使他走向灰雾深处,去寻找那所谓的“真相”。

“呃啊——!” 瑟伦感觉灵魂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无数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嘶吼,眼前闪过无数扭曲的人脸和燃烧的城市。他看到自己前世的记忆碎片与影裔的灭亡画面交织在一起,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瞬间模糊。

“真名之书……救我!” 他在意识崩溃的边缘呐喊。

仿佛听到了召唤,灵魂深处的“真名之书”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银蓝光。书页无风自动,化作一道漩涡,硬生生将那枚黑色残识碎片卷入其中!碎片在书页间疯狂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书页上的空白处则被强行烙印下一串扭曲的符号——那符号如同燃烧的狂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乱能量。

【狂言·其一:“所见即囚笼,所知即镣铐。”】

一行模糊的文字在瑟伦意识中一闪而逝。

灰雾瞬间退去,瑟伦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兽皮衣衫。地窖的石壁依旧冰冷,但他却感觉灵魂深处多了一道无法忽视的阴影——那是残识碎片留下的印记,一种对“寂灭废土”的模糊渴望,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智。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向掌心的黑色石片。石片上的符文己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而“真名之书”在灵魂深处沉寂下来,只有那串新出现的“狂言”符号,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混乱的波动。

“诸神黄昏……上古影裔……” 瑟伦低声呢喃,心脏因恐惧与兴奋而剧烈跳动。他终于触碰到了种族灭亡的真相边缘,但这真相却带着疯狂的剧毒。

突然,他感觉到指尖一阵冰凉。低头看去,发现刚才触碰残识碎片的地方,皮肤下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灰雾状纹路,如同细微的蛛网,正缓慢地向掌心蔓延。

这是……心智污染的开始?

瑟伦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知道,从接触灰雾残识的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回头。那本“真名之书”不仅是钥匙,更是一把双刃剑,每一次解析知识,都可能将他拖入更深的疯狂深渊。

“瑟伦!你在下面吗?” 首领父亲的声音从地窖入口传来,带着焦急。

瑟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将黑色石片藏入衣襟。他抬头望向洞口的微光,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灰雾中的残识碎片,只是一个开始。诸神为何恐惧影裔?寂灭废土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而那本“真名之书”,最终会将他引向救赎,还是毁灭?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朝着洞口走去。阴影在他脚下无声蔓延,仿佛在呼应他灵魂深处那片新出现的、名为“狂言”的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