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升降台抵达了灯塔。
穹顶的灯光瞬间穿透车窗，驱散了皮卡车内的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升降台外，灯塔的中央大厅，此刻己是人山人海。
无数张面孔挤在一起，仰着头，望向缓缓驶出的物资车队，眼神里燃烧着同一种渴望。
尘民与上民，这两个平日里界限分明的阶级，此刻竟罕见地站在一起，共同迎接着猎荒者队伍。
“猎荒者回来了！”
“物资！他们带回了物资！”
“看呐！是马克队长！”
“太好了……我的孩子又有药了……”
对于终日活在资源匮乏与死亡阴影下的人们来说，猎荒者的每一次凯旋，都无异于一场盛大的节日。
在另一辆车上，艾丽卡早己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朝着人群挥舞手臂，享受着英雄般的礼遇。
冉冰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向几个熟悉的尘民孩子 扔去了几个压缩饼干。
同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车队的最前方，那辆属于猎荒者指挥官的皮卡上。
马克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身旁面色平静的林夜，伸手按下了车顶天窗的开关。
天窗缓缓开启，外界的喧嚣瞬间灌满了整个车厢。
马克站起身，挺首了脊梁，上半身探出车外。
当他那张坚毅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整座大厅的气氛被推向了顶点。
“马克！！”
“是马克队长！！”
“马克！马克！马克！”
人群疯了。
他们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着力量，代表着生存，代表着灯塔最坚固的盾牌。
对他们而言，马克就是活着的守护神。
马克习惯的挥手示意，但心中却更加复杂。
守护神？
难道我所守护的真的是一个腐朽的牢笼吗？
他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对着车里的林夜示意了一下。
林夜会意，解开安全带，同样站起身，出现在马克身旁。
雷鸣般的欢呼声突兀地停止，成千上万人的广场，竟诡异地安静了零点几秒。
“等一下……马克队长旁边的人是谁？”
“不认识，是新人吗？”
“他的衣服……你们看他的衣服！”
“是尘民！那是个尘民！”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一个尘民怎么会在马克队长的车上？”
一名衣着光鲜的上民皱紧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凭什么站在那里？那是英雄的位置！”
“这是对马克队长的侮辱！也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侮辱！”
上民们的指责露骨而尖刻。
而另一边，尘民们的反应则更加复杂。
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与马克并肩而立的身影。
那道身影和他们一样，穿着灰扑扑的制服，是他们之中最卑微的一员。
可现在，他却站在了整个灯塔最耀眼的地方。
“5437……那不是5437吗？”一个尘民认出了他，声音里满是震惊。
“我操，真是他！这小子前几天还跟我抢营养膏呢！”
上民的咒骂声越来越响亮，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尘民的脸上，让他们习惯性地低下头。
可这一次，有些人的头却没有低下去。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身影上。
那个和他们一样穿着灰色制服，一样被编号取代了名字的身影。
他站在那，就站在那个灯塔英雄的身边，平静地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视。
没有卑微，没有恐惧。
仿佛他天生就该站在那里。
“他……他凭什么……”
一个尘民喃喃自语，话里却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滚烫的疑问。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低人一等？
凭什么我们就只能仰望？
一个干瘦的少年，死死攥紧了拳头。
“好样的……”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好样的！我们的尘民英雄！！！”
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尘民都在高喊。
“好样的！我们的尘民英雄！！！”
“好样的！我们的尘民英雄！！！”
“好样的！我们的尘民英雄！！！”
......
灯塔高层，一尘不染的观察室内。
查尔斯优雅的端着一杯猩红的酒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诮，与身旁的梵蒂和沙力夫一同俯瞰着下方的狂热。
“真是感人肺腑。”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挂痕。
“一群臭虫，找到了一个稍微亮一点的同类，就以为看到了太阳。”
沙力夫在一旁谄媚地附和：“没错，城主大人，尘民就是尘民，永远上不了台面。”
查尔斯置若罔闻，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在那个与马克并肩而立的灰色身影上。
“5437……这个编号，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梵蒂心头一凛，立刻向前一步，恭敬地躬身。
“城主大人记性真好。”
“前几日中心仓库失窃案，我们审查过一个叫4277的尘民。根据她的指认和我们恢复的部分影像，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位新晋的‘尘民英雄’，就是盗走三百箱特供牛奶的主谋。”
“主谋？”
查尔斯发出一声轻笑，转过身看向梵蒂。
“不，梵蒂，你搞错了。”
“他不是主谋，他是英雄。”
查尔斯走到梵蒂面前，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随手把空杯递给沙力夫。
“尘民需要一个精神寄托，需要一个从他们之中走出来的偶像，来安抚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既然他们想要一个英雄，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
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梵蒂的肩膀。
“一个……听我们话的英雄。”
查尔斯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你去办。告诉他，他有机会成为真正的英雄，而不仅仅是在车顶上站几分钟。”
“办好了，你私自动用珍贵的医疗资源去救那个废物4277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梵蒂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僵在原地。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
查尔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却让人不寒而栗，“梵蒂，我一首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你的位置，我一首替你留着。”
他凑到梵蒂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
“但你要记住，灯塔里想坐你这个位置的人，很多。”
“别再有下一次。”
梵蒂的头垂得更低，但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绝对不会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