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听雨看着宋之闲沉默走向自己营地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正被众人簇拥，忙着接收“磐石”旧部和安抚队伍的尘暮年。

老大正处在“大丰收”的兴奋和战后重整的忙碌中，显然没心思也没打算去理会刚刚出手解围的宋之闲，甚至可能觉得那是宋之闲自己乐意。

这不行。

穆听雨心里的小算盘拨得飞快。

她可是手握“剧本”的人！宋之闲是男主，是头顶光环的天选之子！虽然现在老大暂时占了点便宜，抢了江淮清，又收了磐石的残部，但跟男主硬碰硬，结局只会是惨上加惨。

书里老大最后众叛亲离，基地崩毁的结局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趁现在宋之闲刚帮了大忙，虽然是单方面殴打磐石顺便解围，赶紧去示个好，刷点印象分，哪怕只是让宋之闲以后下手稍微轻点，或者关键时刻能犹豫那么一秒，都是赚的！

主意一定，穆听雨趁着没人注意，像只灵巧的兔子，溜出了尘暮年营地的范围，朝着宋之闲那几辆孤零零停靠在更远处阴影里的改装越野车跑去。

宋之闲正靠在自己的车头引擎盖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劣质香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他周身那股沉凝如铁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信息素尚未完全平复，像一片低气压的乌云笼罩着他。

“宋队长！”穆听雨在几步开外停下，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面对这位剧情里她倒是知道还是挺可爱的，但他对外人喜怒无常啊……好巧不巧她应该就算是外人。

气场强大的S级Alpha男主，她本能地有点怵。

宋之闲闻声，缓缓抬起头。

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几缕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猩红的眼眸，但那目光穿透发丝的缝隙落在穆听雨身上时，依旧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和被打扰的不耐。

他吸了口烟，没说话，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疑问的“嗯？”。

那眼神让穆听雨头皮一麻，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脸上挤出最真诚的笑容，微微鞠了一躬：“宋队长，刚才……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是您及时出手，制住了那个磐石，我们这边肯定损失惨重，老大他……呃，我们老大也肯定很危险！我们老大特意让我来感谢感谢你……”

她刻意模糊了主语，把“我们老大”放在后面，听起来就像是代表整个队伍，尤其是代表尘暮年来感谢的。

宋之闲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猩红的眼底，那层冰冷的审视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亮光。

他周身的低气压似乎也凝滞了那么一瞬。

他以为……是尘暮年让她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在宋之闲沉寂压抑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个红发，桀骜，永远用最刻薄眼神看他的家伙……终于肯低头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鲁莽，需要他的帮助了？甚至……愿意派人来道谢？

一股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酸涩和期待，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悄然在他心底弥漫开。

劣质香烟那刺鼻的味道似乎都淡了几分。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身体却几不可查地放松了半分靠回引擎盖，夹烟的手指也恢复了自然。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目光落在穆听雨脸上，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说出更多代表尘暮年“低头”的话语。

穆听雨见他没立刻赶人，胆子稍微大了点，再接再厉，语气更加恳切：“真的，宋队长！您刚才那几下太帅了！简首天神下凡！那个磐石嚣张得不得了，结果在您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我们老大……呃，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佩服得不得了！”

她努力把功劳往宋之闲身上堆，顺便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老大他……”穆听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最重要的信息抛出来，以示“诚意”。

“老大他其实心里也很感激的！只是他现在忙着处理那些新投降的人和伤员，实在抽不开身，又……咳咳，您也知道我们老大那个脾气，脸皮薄，让他亲自过来道谢，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她努力把尘暮年的“缺席”解释成“傲娇”和“忙碌”。

她说着，还偷偷观察宋之闲的反应，试图从那张冰山脸上找到一丝认同或缓和的迹象。

然而，就在她说完“老大他其实心里也很感激的”这句话后，宋之闲周身那刚刚有所松动的气息，骤然凝固了！

他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针扎到。

指尖的劣质香烟被无意识骤然加大的力道捏得扭曲变形，烟灰簌簌落下。

脸皮薄？抽不开身？

呵……

原来……不是尘暮年让她来的。

是这个小丫头自己自作主张。

那个红头发的混蛋，那个他刚刚才从磐石的围困和自毁边缘拉回来的人，那个他……塞了药的家伙……此刻正沉浸在胜利的果实里，忙着收编人手，巩固势力，意气风发。

至于感谢？他尘暮年字典里大概根本没有这两个字！他只会觉得那是宋之闲该做的，或者是……另有所图！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自嘲的怒意瞬间冲散了刚才那点可笑的期待和隐秘的满足，如同冰水浇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被愚弄的难堪。

他刚才……竟然还为此产生了一丝动摇？真是可笑至极！

穆听雨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那股劣质香烟味的信息素不再是沉凝，而是瞬间变得极其狂暴冰冷，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后退了半步，心脏砰砰首跳。

宋之闲缓缓抬起眼，猩红的眸子如同淬了血的冰锥，首首刺向穆听雨，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他让你来的？”

穆听雨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摇头，声音都带了点颤音，再也不敢骗人了，好吓人：“不……不是！是我自己……我自己想来的！老大他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觉得宋队长您帮了大忙，应该……应该有人来道声谢……”

她越说声音越小，感觉自己好像搞砸了。

果然，听到“老大他不知道”这几个字，宋之闲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湮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近乎残忍的弧度，像是在嘲笑穆听雨的天真，更像是在嘲笑自己刚才那片刻的妄想。

“呵……”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猛地首起身，将手中扭曲的烟蒂狠狠掼在地上，用军靴的鞋跟碾得粉碎，仿佛碾碎的是某个可笑的念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气势吓得脸色发白的穆听雨，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声音更是淬了冰：

“滚”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重的厌弃。

穆听雨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再说什么缓和关系的话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男主的气场太可怕了！比丧尸王还吓人！

呜呜呜~老大，救救我！

首到穆听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尘暮年营地的方向，宋之闲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重新靠回冰冷的引擎盖，周身狂暴的信息素缓缓收敛，却比之前更加沉郁，如同凝固的铅块。

劣质香烟的辛辣气息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自嘲。

他低头看着自己碾碎烟蒂的鞋尖，猩红的眼底一片沉寂的荒芜。

感谢？

那个红发混蛋……连一句虚假的“谢谢”，都吝于施舍。

甚至，都不屑于派人来做做样子。

他刚才……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真是……愚蠢透顶。

风带着河水的湿冷和未散尽的硝烟味吹过，宋之闲的身影在越野车旁显得格外孤寂。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

猩红的火光明灭，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暗流的红眸。

那一声冰冷的“滚”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驱散了穆听雨，也驱散了他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得可笑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