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屏障在海底断崖上泛着幽蓝的光,吴潇潇的指尖被刺得发麻,却仍固执地贴在上面。王轩离去的背影逐渐融入黑暗,唯有他掉落的画笔静静躺在礁石缝里,笔杆上凝固的黑血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别白费力气了。”黎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色龙尾扫开漂浮的海草,剑刃还在滴落深渊触手的黏液,“他设下的咒术结界,除非他自己解除……”话未说完,就被吴潇潇转身时通红的眼眶堵了回去。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珍珠项链在胸前剧烈起伏,“明明说好一起面对诅咒,为什么突然要把我推开?”尾鳍无意识地拍打地面,溅起的水花将黎深的衣角染湿。
龙族叹了口气,弯腰捡起那支画笔。颜料凝成的鸢尾花图案早己黯淡,露出底下斑驳的裂痕:“还记得他在深渊画的那些画吗?全是你被伤害的场景。”他翻转画笔,笔杆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迹——“若诅咒失控,唯死方可护她”。
吴潇潇的呼吸骤然停滞。记忆如潮水涌来:王轩最近总是在深夜咳血,鳞片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连使用颜料魔法时,指尖都会不受控地颤抖。她想起昨天整理画箱,发现里面藏着十几幅未完成的画,每一幅都描绘着自己被深渊吞噬的惨状。
“他在害怕。”黎深将画笔塞进她手中,鳞片下渗出的黑血滴在礁石上,“自从上次战斗后,诅咒侵蚀速度加快十倍。他怕自己变成怪物,更怕连累你。”
接下来的日子,吴潇潇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与煎熬。她试图用往日的甜蜜唤起王轩的回应:在他作画时送上亲手烤的海藻饼,换来的是“放着吧”的冷语;在结界外跳起人鱼族的祈福舞,得到的只是他匆匆一瞥后继续埋头创作。最刺痛她的,是某天深夜偷听到他与黎深的对话。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黎深的怒吼震落洞顶的荧光藻,“看看潇潇现在的样子!她每天以泪洗面,你就忍心?”
王轩的笑声里带着自嘲:“我若死在诅咒里,不过是宿命。可她若因我……”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黑血溅在新画的结界图纸上,晕开狰狞的花纹,“黎深,帮我个忙。等我彻底失控,杀了我。”
这些话像冰锥般扎进吴潇潇心里。她躲在珊瑚柱后,看着王轩用颜料修补自己剥落的鳞片,每一片新生成的银色鳞片下,都隐隐透出诅咒的紫意。第二天清晨,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却在递上贝壳牛奶时,发现他藏在袖口的绷带——上面浸透了黑血。
“你的手怎么了?”她伸手去抓,却被王轩迅速躲开。男人后退半步,龙翼在身后不安地颤动:“作画时不小心划伤了。”
“骗人!”吴潇潇的眼泪夺眶而出,“王轩,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黎深都告诉我了,你……”
“所以这就是你找他倾诉的理由?”王轩突然冷笑,画笔重重摔在画架上,颜料飞溅在两人身上,“吴潇潇,我说过别靠近我,听不懂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吴潇潇的鱼尾僵在原地,鳞片因震惊泛起惨白。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会为她在沙滩上画彩虹的龙族,那个在深渊中拼尽全力也要守护她的人。
“好,我走。”她转身时,珍珠项链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洞穴外,无数深渊触手正顺着礁石缝隙涌入,黏液腐蚀的滋滋声中,传来阿渊残党首领的狞笑:“王轩,看看你把小美人鱼逼成什么样了?现在,该尝尝失去的滋味了!”
王轩的瞳孔骤缩,龙爪下意识地朝吴潇潇的方向伸出,却在半途紧握成拳。他转身挥动画笔,颜料化作利刃劈向触手,声音却冷得可怕:“黎深,带她走。这里不需要累赘。”
吴潇潇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黎深拽着她退向洞穴出口时,她突然挣脱束缚,鱼尾甩出无数珍珠利刃。那些珍珠穿透触手,在黏液中划出璀璨的轨迹:“王轩,你听好了!我不会因为你的冷言冷语就离开,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诅咒!如果你觉得推开我就能保护我——”她的声音哽咽却坚定,“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战斗的轰鸣声中,王轩的画笔突然颤抖。他看着吴潇潇在深渊触手中穿梭的身影,与记忆中无数个被伤害的画面重叠。黑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却第一次在诅咒的剧痛中,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失去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