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会结束，己是深夜。金三爷似乎很满意，赏钱给得痛快，还留幽篁班在府中客房暂住一晚。这看似恩典，却无人感到欣喜。金府入夜后，死寂得如同坟墓，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巡夜家丁灯笼发出的微弱光晕在深宅大院中游移，如同鬼火。

陈砚卿独自站在客房小院的廊下，望着黑沉沉的夜空，眉头紧锁。金府的阴气之重，远超他的预料。那口传闻中闹鬼的老井……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花园深处某个方向。

白小娥心神不宁，金府的气息让她感到窒息。她推开客房的后窗，想透口气。窗外是一小片竹林，黑黢黢的，竹叶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月光惨淡，勉强勾勒出竹林的轮廓。

突然，竹林的阴影深处，一点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白小娥的心猛地一跳。她凝神望去，那蓝光又闪了一下，忽明忽灭，如同鬼火，正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那个方向……似乎就是流言中金家后花园老井的位置！

恐惧攫住了她，但一种更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好奇心却驱使着她。她想起了镜中戏服的血渍，想起了小豆子听到的叹息……金府的秘密，似乎就隐藏在那口井里。她咬了咬牙，披上一件外衣，像被那点幽蓝鬼火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客房，没入黑暗的竹林。

竹林里异常阴冷，脚下的落叶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白小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跟着前方那点飘忽不定的幽蓝光点。光点引着她七弯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僻的角落。

一口青石砌成的古井，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井口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井栏上雕刻着模糊不清的花纹，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古老而阴森。井边散落着一些烧过的纸钱灰烬和香烛残骸。那点幽蓝的鬼火，在井口上方盘旋了一下，倏地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西周死寂一片。白小娥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井口。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水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她鼓起勇气，探头向漆黑的井口望去——

井水黑得如同墨汁，深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像一块凝固的黑曜石。然而，就在她凝望的瞬间，那漆黑的水面上，极其缓慢地……浮起了一张脸！

一张女人的脸！惨白浮肿，五官被泡得模糊变形，湿漉漉的长发如同水草般缠绕在脸上。那双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望”着井口的白小娥！

“啊——！”白小娥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猛地向后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盏灯笼的光亮迅速逼近。

是金府的家丁！他们被白小娥的尖叫惊动了。

白小娥在地，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指着那口古井，说不出完整的话：“井……井里……有……有……”

家丁们冲到井边，举着灯笼往里照。灯笼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井口附近一小片水面，黑沉沉的，什么也没有。

“白姑娘，你看花眼了吧？”为首的家丁头子皱着眉，语气带着怀疑和不耐烦，“这大半夜的，你跑到这禁地来做什么？三爷知道了，可饶不了你！”他眼神凌厉地扫视着白小娥。

白小娥惊魂未定，看着那口平静得可怕的古井，又看看家丁们不善的眼神，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此刻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别有用心。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迷路了……”她低下头，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才……好像看到一只野猫窜过去，吓着了……”

家丁头子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挥挥手：“赶紧回房去！府里规矩大，夜里不许乱跑！再乱闯，别怪我们不客气！”他示意两个家丁“护送”白小娥回去。

白小娥被半推半搡地带离井边。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古井，那张浮肿惨白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她明白，自己无意中，己经触碰到了金府最黑暗、最恐怖的秘密核心。而危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