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很狼狈。
倒映在况亦舟眼睛中的白鹿身上的白色休闲外套的下摆都是黑色的淤泥,脸上也沾染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抱歉,白师兄。”况亦舟掩下眼中的诧异,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了下来,然后遮盖在白鹿的身上,风衣外套很大,足够把白鹿浑身尴尬的痕迹遮住。
他没有问白鹿是怎么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也没有问白鹿身上的痕迹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庆幸是自己发现了白鹿,白鹿的狼狈只有他看到了。
“我……”白鹿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抿了抿嘴,沉默的由着况亦舟搀扶。
“我在这里有间房间。”况亦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胸口处跳出来了,他从来没带人进过自己的房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匹孤狼,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领地,不让任何人进入,然而现在,况亦舟想把自己的领地分享给他,让自己的领地里有他的味道。
“……麻烦了。”白鹿没有拒绝,他脑袋有些乱,需要一个空间整理一下自己,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同意让况亦舟的脑袋也乱了,孤狼压抑着自己想要展现的欲望,带着自己的宝贝走进了自己的领地。
逐桦歌剧院的大剧场后面是一座花园一般的独栋小楼,白鹿没到过这里,只是听见朗朗的读书声从仿中式的小楼里传出,孩童清脆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读书声,莫名的就让白鹿烦躁的情绪安静下来了。
况亦舟的房间在小楼的三楼。
况亦舟的房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井然有序,整洁干净的不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很久没有人了,如果机器人算是人的话,这里还是有人的。
“这里……算是孤儿院。”况亦舟看着执拗的不肯坐下的白鹿,无奈的叹了口气,“白师兄,你可以坐下的。”
“我还是站着比较好。”白鹿心想,自己己经把人家的衣服给弄脏了,再弄脏沙发有些不太好。
“好吧。”况亦舟也不逼他,把手中的新毛巾浴巾递给白鹿之后,接着说,“白师兄,你先去洗澡,我出去一下。”
白鹿看着他的瞟了自己一眼,瞬间就红了脸,他要出去干什么不言而喻,只有毛巾浴巾,缺的就是随身的衣物。
况亦舟微微一笑,带上门就离开了,白鹿感觉自己就像煮红的虾,马上就要出锅上盘了,浑身的热量都聚集在了脸上,白鹿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才拿着东西进了浴室。
门外的况亦舟也并不好受,所有人都告诉他让他远离白鹿,然而却又告诉他让他看好白鹿,撕裂的命令仿佛一把刀也将他对白鹿的感情撕扯着。
“况先生,您要的东西。”其实况亦舟根本不用出来,他的智脑依旧链接着这边,要什么东西只要说一下就可以了,就像小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为了分数拼命学习的时候,他只用安安静静的坐着接受检查就可以了。
况亦舟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
就像白鹿。
“谢谢。”况亦舟点点头,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逐桦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况亦舟也很少跟逐桦这边联系,自从离开逐桦之后他己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来人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况亦舟捧着一叠衣服,耳朵慢慢的变红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顺序就是这样,贴身的内衣被放在了最上面,和他报的码数一样,比他小了一圈。
况亦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进了自己的房间,浴室里传来清晰的水流声,况亦舟己经沉寂的心再次疯狂跳动起来。
“白师兄,衣服我给你放在外面的橱子上。”况亦舟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朗声道。
里面的水流声不见变化,况亦舟放下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等到明天,他就要离开这边回到第一生物研究所了,可能跟白鹿相处的机会就少了。
白鹿听到况亦舟关门了,伸手将外面的衣服拿了进来。看到上面的标志后,白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沉默着开始穿衣服,算是孤儿院的地方吗?
况亦舟是这里出来的吗?
逐桦后面这家孤儿院白鹿从没听说过,就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小白楼内部的研究室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白鹿不能知道的事情,白鹿心里清楚自然也不会多问,毕竟有些东西他确实不该知道。
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吹过况亦舟桌面上的书籍,翻到了一张夹着一片花瓣的页面,花瓣己经失去了光彩,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它之前应该很热烈的红色。
白鹿看着花瓣出神,首到况亦舟打开门的声音才将他惊醒了。
况亦舟顺着白鹿的眼睛看过去,眼神一瞬间晦暗不明,他快步走了过去,收起书籍随手放在了书架上,“今天怕是看不了了,白师兄,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白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确实,今天是看不了了,逐桦遭到袭击不是小事,最近可能都没办法过来了。
白鹿一心想着日后再约况亦舟一起出来,毕竟看上去况亦舟是很了解母星历史与文化的,有他帮忙可谓是事半功倍,然而况亦舟却必须回到第一生物研究所了,那边才是他该在的地方。
第62号文物的研究不会因为白鹿的离开而中断,周老师把之前古籍收尾的工作交给宋颂之后,就开始修复日记本的第一页。
日记本的第一页时间肯定是比后面的时间早的,损毁程度也比后面的更加严重。自从这本日记被认定为末日战役时期的遗存之后,周老师就愈加小心翼翼的对待它了。
末日战役的文物可遇不可求,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金贵着呢!
然而,一般情况下日记本是不会署名的,这对于周老师来说是个极大的遗憾。
“小白,你状态不对。”周老师带着口罩,一双眼睛隔着护目镜的镜片和近视眼镜的镜片出奇的小,“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鹿确实状态不太好,从况亦舟离开之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况亦舟之前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他们除了同仁没有别的关系,白鹿连询问的立场都没有。
“没有,老师。”白鹿飞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包裹在白色手套中的双手修长且稳定。对于他们古籍修复的人来说,手比生命还要重要。
“有事就要说出来。”周老师感觉白鹿确实有事,但是白鹿不说,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小孩子长大了都会瞒着家里人做些事情,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白鹿自然是听见了周老师的叹息,他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熬制用来修补书页的胶水。古老的方法是用面粉熬制的浆糊进行修补的,现在经过各种实验之后,从天权区一种特有的植物中提取出了专门用来修补古籍的胶水。
这种胶水的熬制时间很长,现在熬上,差不多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出来。
胶水往常都是宋颂熬制,奈何宋颂最近也是很忙,所以就成了白鹿自己熬了。一边熬一边搅出气泡,看着差不多这一层气泡都搅了出来,白鹿才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拆书了。
这本日记或许真的就是得天独厚的,除了被虫蛀的破损和干页,以及因为某些笔墨不太好的而造成的字迹不清,其他问题基本没有。
拆书本来不是个大工程,然而这本日记却告诉他们多想了,拆下来一部分,出现一部分手工缝制的页面,再不就是夹在书中的,白鹿不做声,只闷头拆书。
突然间一张纸掉落出来,白鹿还没来的及捞起,反面的一片没有颜色的花瓣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