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抬起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手:“我们分文不收。”
“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你们是我朋友,不论你们帮不帮我宣传,我肯定不会收你们的钱的!”
小桐朝木织织指了指:“你知道她是谁吗?”
“木姐姐啊。”
“完整的名字呢?”
“额……木姐姐不说,我便不问呗。”
“我告诉你,你找的那些大V博主,粉丝都只是她的零头。”
木织织取下黑款眼镜,随后拿下口罩,目光晶莹剔透,朝周伶俐伸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木织织,是个逐梦演艺圈的女演员。”
什么?
她叫什么?
一声能让地球震三震的尖叫响彻云霄。
距离她最近的小桐捂着耳朵皱眉,感觉自己要聋了:“天呐,你这肺活量真足啊!”
察觉自己失态的周伶俐咽了口口水,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取下手套,手往蓝色工作服上擦了又擦:“你、你好,我叫周伶俐。妈妈耶,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居然能握到明星的手了。”
木织织道:“应该是我上辈子积攒的福报,让我能认识你们。我也是个普通人,只是跟你们选择的方向不一样罢了。”
“木姐姐我跟你说,我弟弟可喜欢你了,你拍的每一部戏他都看了好几遍。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偷偷瞧见,他用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你的照片!”
周伶俐蹦跳着,显然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忙朝楼上喊,“周木槿你赶紧滚下来!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木织织把口罩戴上刚要说话,小桐快她一步:“等一下。”
一副被经纪人附身的严肃表情:“这是织织姐的私人行程,我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以帮我们保密吗?”
周伶俐顿了片刻,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周木槿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什么事?”
周伶俐三两句话就把他赶了回去:“跟个乌龟似的慢吞吞的,投胎也晚,动作也慢,以后追女孩子估计更晚。”
录完视频后,周伶俐还想留她们吃晚饭,被小桐忍痛拒绝了。先前吃午饭时,一人端着一个碗,边吃边忙碌,所以没人太注意木织织长什么样。可若真如周伶俐所说,周木槿是她的影迷,那他一定能认出她。
晚上十点左右,木织织用电脑剪着视频,何策勋的电话准时响起,低沉的嗓音好似在丝绸上滑过:“今天受到什么工艺的熏陶了?”
她伸了个懒腰,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跟他说,末了,她捂着手机朝浴室侧耳一听,哗啦啦的水声还在响,这才小心翼翼问他:“范玉景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样子。”
“他们家的族谱还是没找到吗?”
“有线索,也断了。”
他刚说完,那头传来一个大嗓门:“我说艾瑞克啊,对自己的女朋友都这么惜字如金,小心哪天她受不了你,转头就跟别人在一起咯。”
她娥眉一抖:“金朔也来了呀?”
她的耳边全是金朔三百六十度的环绕立体声,就像是何策勋刻意想要避开他,结果这厮三百六十度旋转追着他:“木小织呀,这么久没见想不想金朔哥哥我呀。还没恭喜你们呢,总算有人肯要艾瑞克这个万年单身狗了,我也解了一大桩心事。”
还有不熟悉的声音在追问:“恭喜谁呀?怀瑾你跟谁在一起了?”
何策勋捂着手机冷脸瞪了眼多嘴的金朔,随即对眼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神色淡漠道:“没谁,一个商务电话。”
紧跟着听到一阵关门的声音,西周突然就安静下来了:“还在听吗?”
木织织嗯了一声:“在剪今天拍的素材呢。”
“今晚的月色你看了吗?”
她看着窗外夜深人静的天穹,空荡荡的:“看了。”
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何策勋看着洒落在脚边的皎洁月泽,心口的脉搏在胸膛剧烈地跳动:“今晚的月色真美。”
如同初见她时,那么美那么璀璨夺目。
这句话的含金量,就等同于是在对她说:I love you!
那头一片静默。
他问她:“你在听吗?”
“我刚给小桐拿洗发水去了,你刚刚说了啥呀?”
“没什么,今天很累了吧,早点休息,别剪太晚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方才他对别人说的话,她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沉默不语的十几秒钟里,她有好几次想要开口质问他:“一个商务电话而己,说什么今晚的月色很美来勾人的心弦呢?”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她悉数吞进了肚子里。他是带自己见了老太太没错,那他的其他家人呢?
自我内耗的叹着气,脑壳跟鞭炮似的炸裂了般,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她抬着颤抖的手,从行李箱的最角落里掏呀掏,把里头的药倒出来硬生生咽了进去。
小桐吹完头发出来,就看到木织织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下意识以为她昏倒的小桐手忙脚乱要去打120喊救护车,被她阻止:“我没事,就是想在这里躺一会儿。”
小桐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她这么说后,长长松了口气:“我的大明星,你再多来几次,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木织织藏住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像极了人鱼公主离开前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颗珍珠:“小桐,我突然想即兴演一出戏。”
这是她出来这么久,第一次主动提及要演戏,看样子关若飞给她安排的放松旅行奏效了。
小桐搓着手高兴道:“行呀,故事背景是什么,你大致说一下。”
这些年,都是自己陪着她搭戏的,多多少少也练了些演技出来。
木织织从地板上撑起身:“故事就发生在机场吧,一对相爱的大学恋人在机场分别。”
小桐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木织织站起身,场景骤然发生了变化---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她托着行李箱排队安检时,小桐扮演的男生气喘吁吁跑过来拉住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出国的消息?难道我连你的消息都只配最后一个知道吗?”
木织织掀起眼皮,斗转星移间,小桐的轮廓就变成了何策勋的模样,他紧紧握,哦不,是紧紧攥住她的手,仿佛稍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了:“说话啊,木织织。”
她垂下眼睑:“你先松手。”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被他强行拽出了安检的队伍:“我给你机会解释,什么时候你的解释令我心服口服,我就松手。”
“怀瑾,你冷静一点。”
“倘若我的冷静换来的是失去你,那我要这个冷静有什么用?织织,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连我都不要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我?”
“对。”
“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
“上个周末,你去哪里了?”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我不是告诉你我去做家教了吗?”
“做完家教后呢?”
“然后我就去西餐厅兼职了。”
她笑了,眼角眉梢尽是极致的冷笑:“就这样吧,何策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木织织,话还没讲清楚,什么叫就这样吧?我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开你的手!”
“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何策勋,你那天见的人我都看到了。”
她一步步逼近他,“我亲眼看到,校董毕恭毕敬给你开车门,还一口一个勋少爷的叫着。我追上去,看到你进了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区。门卫不让我进去,我怕你被欺负,就钻狗洞进去找你,结果不必我多说了吧?”
那狗洞他知道,刚下过雨的泥泞地方,爬过去铁定满身脏兮兮的泥巴。
他还是不肯松手:“是,这所学校是我爸砸钱投资的,之所以没向你坦白我的身份,是因为我不想你有压力。”
“那你也不该随便找对夫妻来冒充你的爸妈吧?”
“好,我错了,以后我都对你坦诚以待。”
他紧紧抱住她的身躯,“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闭上眼:“那你的爸妈呢?他们知道我们在交往吗?”
他沉默了。
她的心如坠落到了万丈深渊,是那么的无力又凄清:“何策勋,樱花树下站谁都美,我的爱给谁都热烈,至于我们,就到此……”
“Stop!”
小桐及时喊停,画面瞬间回到房间内,“我的天呐,织织姐,你演得实在太投入了,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何霸总本总了。”
木织织擦掉眼角的眼泪,挤出一抹笑来:“你搭得也很好,要是没提前喊停的话会更好。”
小桐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要是再不喊停,您都要跟何霸总say goodbye啦。”
她翕合着睫羽,浅浅问道:“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小桐的心咯噔一下,自言自语道:“别说他家里人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心里有人了?”
“没有啦,我天天跟你形影不离的,要真有你肯定知道的啦。”
小桐铺着被子躺上去,“再说了,就我这模样,哪里有人看得上我咯。”
“不许这么说自己。”
木织织告诉她,“你只是不爱打扮。真要打扮起来,连我都逊色三分好不?”
“大半夜的净扯谎,真不怕被雷劈呀?”
这丫头就是太不自信了:“情人眼里可是会出西施的哦。”
“好好好,那本西施就先睡了。”
刚翻了个身,下一瞬又翻回来,“那个……轩辕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很硬朗。”
实际却是范玉景出事后,她整个人消瘦不少。
“小佳禾还是那么爱跟范华姯顶嘴?”
“这倒没有,她最近在自学工商管理和金融类的学科。”
“……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能学得会这些?”
转念一想又合情合理,谁让小佳禾是继何策勋之后家族的另一个天才呢?
她问了一圈人,连范府里养的那条中华田园犬都问了,唯独没有询问范玉景。
木织织斟酌着语句,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小桐喜欢的人,该不会是范玉景吧?
细细这么算下来,也不无可能。
这两人从一见面就跟小冤家似的相互掐架,可遇到什么问题又能彼此帮衬着解决,久而久之,互生情愫也是有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决定试探一下口风:“这么多人都问了,要不要再问问范玉景?”
小桐跟被针扎了似的猛得从床上蹦起来:“问他做什么?还嫌我先前被他气得不够呀?他这种人,就算是被车撞了也是他闯红灯惹的祸……算了,不提他了,一说到他我就来气……困了,我先睡了……等一等,你刚才说什么?他出什么事儿了?”
这丫头的反射弧真长,不过自己也不打算瞒着她了:“他跟你那个噩梦里梦到的一样,被人打出脑震荡,无名指还少了一根。”
飞机嗖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又细又长的弧线。
她们赶的是凌晨的飞机,抵达医院时己是凌晨三点半了,狗和鸡都睡着了。
昏暗的楼道口,一道宽肩窄腰的颀长身躯双手插兜,幽沉冷冽的眼神好似君临天下的霸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总裁,长线己经放出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医院的前厅外栽种了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仿佛都有遮天蔽日的本事。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摁下接听键,重点不是对方火急火燎的语气,而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儿。
他挂上电话拐到有窗户的楼道处,蓬勃的树影下闪过的两道熟悉的人影,他心神一晃,再凝眸一看,心心念念的人儿穿过前院,陪着小桐询问坐夜班前台的护士:“你好,请问范玉景在哪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