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木织织不想给他添麻烦,就用玩笑的语气提醒他,“叫我织织吧,也别用‘您’了,说不定我比你年纪还小呢。”
性情爽朗的阿杰笑得整个圆溜溜的后脑勺都在抖动:“我还真比织织你大了好几岁呢。”
“那我就喊你杰哥吧。”
“是我的荣幸!”
在这个轻松愉快的氛围下,两人很快就抵达了松林小筑。小筑西周被层层叠叠的松林包围,鹅卵石堆砌的围栏上,一排排黑瓦如游龙从眼前掠过,还真是如诗如画。
民宿的大门前,陈娇娇早己等候多时。她穿着紫色丝绸上衣搭配黑色牛仔裤,给人一种清新又靓丽的既视感。
陈娇娇初见她时也有些局促不安,没办法,喜欢的女明星到自家做客,哪怕安排得再周到,也生怕怠慢了她。
木织织摘下墨镜,主动伸出友好之手:“你好,我是木织织,接下来的几天就叨扰你们了。”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松林小筑,足以让它蓬荜生辉了。”
陈娇娇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出名的木织织竟没有半点明星的架子,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很尊重人。
湛蓝的天空洒下正午的阳光,照在二楼的阳台上,暖意融融。
她的房间安排在二楼左拐尽头的大床房,私密性和隔音效果都很好,也不容易被外头驶过的车子打扰。
吃过午饭,她换了身桃夭色的及膝纱裙,配了双法式粗跟软底凉鞋,戴了一顶防晒蕾丝草帽,背了个纯白色的双肩包就打算出门逛一逛。
迎面撞上了热心肠的陈娇娇,还没等她开口问,陈娇娇就把泉州附近的景点写了下来,事无巨细到游玩的地方之间相隔多少路程。
木织织看着这张行程安排表,好似看到了自己拍戏时被安排得密密麻麻的档期。
陈娇娇还把大方的自家面包车的钥匙给她:“刚加满油,织织你随便开。”
“多少钱,我给你。”
说着掏出手机要付款,被陈娇娇推搡着出了门:“什么钱不钱的,想用尽管用。可不许偷偷摸摸转账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木织织无奈轻笑:“那我们加个微信可以吧?”
“乐意至极。”
松林小筑到西街,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下车前,她特意戴上了墨镜和口罩。陈娇娇说,西街是一条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街区,来这里旅游的人一定会来西街拍照和品尝当地特色。
不过这并不是她来此处的目的。
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拐角处的尽头,有一间木偶剧院,这里,主要是以布袋木偶戏的表演为主。
咚咚咚!
院子里有密集的鼓声传来,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手腕上的镯子伴随着她迈开的步子,越发晶莹透亮。
“囡囡,放学啦?快洗手吃晚饭吧。囡囡,怎么低着头不说话?书包怎么脏了,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岂有此理,姥姥这就给你主持公道去!”
“姥姥,他们都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对吗?”
“傻丫头,你爸妈是出去打工了,怎么可能不要我们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囡囡呢?”
“那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了。”
“那要长多大呢?”
“很快了。”
“那我长大之后一定要给姥姥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再带姥姥去环游世界。”
“姥姥不想去环游世界,只想赶集时跟我们家囡囡多听两遍布袋木偶戏。”
“好,那我以后就买个大房子给姥姥,再把表演布袋木偶戏的伯伯们请来专门给姥姥唱戏,就唱《花木兰从军记》。”
“囡囡真乖,姥姥告诉你,其实不止这个布袋戏,还有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它们作为咱们国家传统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具有极其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内涵,是咱们民族的艺术瑰宝。”
“姥姥,我听不太懂。”
“不着急,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
“水查姥?”
头发苍苍的老爷爷喊回了她飘远的思绪,木织织从长长的木凳上起来:“不好意思。”
老爷爷放下手中的木偶,从简陋的方寸之地中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乐呵呵笑道:“没想到我这一出哪吒闹海,竟能把人看哭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泪流满面:“多谢了。”
稍稍整理情绪后,她问老爷爷:“您方才说的水什么姥是什么意思呀?”
“水查姥是我们这里的方言,美女的意思。”
“您刚才唱得很好,想问问您会唱《花木兰从军记》吗?”
“会是会,不过做木偶和排戏也是需要些时间的。”
“需要多久?”
“起码要一两个月。”
老爷爷佝偻着身子,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不过来不及了,你如果想听,可以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您是不是怕耽误您摆摊表演的时间?我现在就可以付钱给您的。”
“孩子呀,”
老爷爷摁住了她扫码的手,“实话跟你说吧,因为这个布袋戏己经不时髦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了,只能逐渐被遗忘淘汰了。”
一团黑影在她眼前晃荡了许久,木织织混沌的视线逐渐清明,阿杰的轮廓在她眼前聚焦,满脸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木织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回到了松林小筑,她故作轻松挤出一点笑:“可能是有点累了。”
一旁的陈娇娇忙揽责任道:“怪我,是不是给你规划的行程太赶了?”
木织织摆摆手,说没按她给的规划行程走吧又怕让她伤心,说按了她给的行程走吧又怕她细问。思忖片刻,木织织故作轻松伸了个懒腰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上去洗漱了。二位晚安。”
目送她离开的阿杰和陈娇娇对视了眼,前者挠了挠头憨说道:“她这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呢?”
阿飞让他们在这期间多多留意木织织的情绪,不要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留她自己一个人,会出大事的。
陈娇娇从女孩子的角度出发:“肯定是心情不好呀。”
“那怎么办?要不今晚你去陪陪她吧?”
陈娇娇打了个聪明的响指:“放心,我早有安排了。”
木织织推开门时,虽然房间里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房间里多了样东西。
一分钟后,信心满满的陈娇娇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声:“喵~~~”
白白胖胖的狸花猫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阿杰看到狸花猫的衣服上贴了张字条:“肉肉,快过来。”
他一把抱起狸花猫,撕下字条一看,娟秀的字迹上写着:麻烦看好它哈,我有点害怕小动物。
画面再切回木织织的房间。
敞亮的房间内亮如白昼,屋内不论是装饰还是摆件都井井有条,除了她的行李箱以及她这个人。
大床旁的地毯上,散落了不少药瓶和胶囊,她背靠着床沿,坐在曲着的小腿上,颤抖着手把药一股脑儿送进嘴里,药片又苦又涩,胶囊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挣扎着要去倒水,就着一整杯水硬生生把药吞了进去,喉咙里回荡的满是难以言喻的药味。
她盯着窗户里的自己出了神,压根就没留意响起的手机铃声。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姥姥瘦瘦高高的身影:“姥姥,囡囡是不是很没用?不仅戏演不了了,连想替你听的布袋戏都没办法沟通下来,难怪爸爸妈妈都不想要我,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不是的囡囡,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你不能把这些都强行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姥姥……”
说着说着,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跑到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方才吃进去的药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她全部吐了出来。
树影婆娑,清冷的月光洒在阳台上,摆放整齐的单桌单椅蓦然形影相吊。
十几分钟后,木织织从卫生间里出来,脸色煞白,踉跄的步子在打摆。玄关处的手机顿了一会儿又响起,仿佛不等到她接听就绝不会罢休。
脑门上的汗珠如雨下,她缓了几口气才走到玄关摁了接听:“喂?”
那头顿了片刻,电流声传出低沉又关切的磁音:“不舒服?”
她垂下眸子,这才看清来电人是谁,偷偷清了下嗓子:“有什么事吗?”
何策勋没说话,西周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等了一会儿,等得她都快要以为他己经挂电话了。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过来,难不成是想来问她他表白的那通电话的结果的?
她强撑着咽下喉咙里反胃上来的酸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就听到如泉水叮咚般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那两个人只是鱼饵,后面还藏着真正的钓鱼人。”
“我知道。”
何策勋扬了下眉峰:“那你打算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