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甚至命。

如果只是个旁观者，林月夜兴许还是鉴赏一下他们的工作流程，对他们敬业的态度表达赞赏。

可一旦想起那盒子里装的是自己，林月夜就乐不出来了。

你以为现在在颤抖的就只有夏慕瑾自己吗？

错了，林月夜也能来个共鸣，可恶。

他们端着夏慕卿的骨灰盒，本来林月夜以为他们放进那个土坑里的水晶棺材就结束了，可他们并没有前往土坑的方向，而是端着那盒子来到人群中——具体来说，是端到夏家家主和夫人的面前。

那不仅是流程。

而且，也是人生离死别所必要的人道主义。

抱骨灰盒后方的那那位工作人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花袋，用力一洒！

顷刻，花满人间。

“和夏公子说声道别，人杰地灵，祝他一路顺风。”

花起，亦是人生落幕。

花瓣飘洒的那一刻，无论是否是小时候见没见过夏慕卿的那些亲戚们，皆是无言。

苏烁澜是一位母亲，这种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别的。

她控制不了情绪，也不想控制情绪，跪坐在地上大声嚎哭，伸手想去拿回骨灰盒，工作人员见她情绪激动，就只能将盒子交到夏沁阳的手中，苏烁澜想把那盒子抢回来，但见她如此，夏沁阳也不敢让她再去触碰，怕她打翻，这位夏家家主也是含泪晕眩着往后退了几步，在亲戚们的簇拥下怀抱着骨灰盒，和大家一起诉说道别的话语，即便泣不成声，文不成段。

苏烁澜落空的手，是仿佛是早就划定的生与死的界限，从来都是那么明晰。

可既然早知道如此，又何必把这盒子放到众人中间呢？

那是因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相见时易，道别时难。

对于工作人员来说，无论是递出盒子，还是洒出花瓣，那都是他们日常的工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对于接过骨灰盒的人们来讲，那就是贯穿一生的重量，那些花瓣，也不希望它落地。

白色的花，落在夏慕瑾的足尖。

那边乱作一团的哭喊声句句震慑在她的心扉，她的呼吸沉重，眼眶开始泛红，握紧林月夜的手异常用力，林月夜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几乎要被捏断，而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她不能去道别。

她怎敢去道别。

洛雅寒看不下去，走到她这边来，帮她整理额前因为冷汗黏在额头的黑发，旋即又急匆匆扎进人群，她还得去照顾跪地哀哭的苏烁澜——这本该作为女儿去做的事情，夏慕瑾无暇自顾，她就得担当起更多的责任。

夏慕瑾也听得到母亲的哭声。

她无助回头，几度想要往那边迈步，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双脚，无法前进一步。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着急难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发模糊。

可是...

唯独声音，还是那般清晰。

“没关系的...不用勉强自己。”

夏慕瑾诧异往旁边，看向摇头道出这句话的林月夜。

夏慕瑾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松弛，就像是即将溺水被救起来的人。

“对...没关系的...月夜，只是素未谋面的家人离开了而已...所以没关系，对吧？！”

“不...”林月夜轻盈摇头，碧波微亮绯色的瞳眸中，不只是倒映起夏慕瑾急切寻求答案的脸，还是自己心底的那份并不温柔的温柔，“我是想说...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你的哥哥也不会怪你。”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怎么知道他不怪我...”

低声的呢喃，困在喉咙里，但隐匿已久的情绪，已经随着林月夜不再回避的说法而隐隐爆发。

“因为我看了照片，你们的合照。”

“照片...照片？月夜...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也许，他会希望你来送送他。”

林月夜有些茫然望着前方。

慢慢转头与夏慕瑾的眼神相汇，十指相扣，那一个眼神，像是某种恳求，像是某种愿望。

“......”

这可能是夏慕瑾第一次在月夜嘴里，听到类似于“撒娇”的情绪。

她明明从来都是不服软，非要抗争到底，没有求过夏慕瑾任何事情的。

但这次，她就是说话有些恳求的感觉——想让你送送夏慕卿。

也许从这样灵魂残破不堪的妹妹身上还索求些什么，是残酷无情的。

但林月夜这些天扪心自问。

她真的很不想再听到夏慕瑾再说那句“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

“夏慕卿”已经死了，他确实可以无所谓了。

但我不行。

那你，就可以吗？

如果是真心话，那随你怎么说，可是，我明知道你这是言不由心。

那么...就不要再说了。

而补全她残缺灵魂的方法，也从来都只有一个。

【林月夜，这边有情况，赶紧赶紧。】

月饼？

林月夜转身望向人群，只见月饼喵在人海中疯狂闪躲，正在努力接近最中间获取情报。

【唔哇...！差点踩到吾，吓死猫了，这边...好像是说该把这盒子放下去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让谁放。】

啊？

骨灰盒还需要讨论谁放吗？讲究这么多呀？

而现在那边哭声已经渐渐停止，林月夜也能听得见那边工作人员的解释。

“当然不一定必须是兄弟姐妹呀...只要是逝者的亲属都可以，只要把骨灰盒放到棺材里，封好土，那就算是入土为安了，但是请二位尽快决定吧...时间不能太晚，本身葬礼安排的时间就已经有些推延了。”

“这事听我的，不变了。”说话的，正是抱着骨灰盒的夏沁阳。

在洛雅寒的搀扶下，晃悠悠站起，脸色惨白的苏烁澜，难以置信自己丈夫的决定。

但夏沁阳这次，不打算再继续拖下去了。

他抱紧骨灰盒，看向人群以外，夏慕瑾的方向。

知晓其中内情的亲戚还在尝试着劝阻。

“二哥...算了吧？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别难为孩子了。”

“别说了，慕卿必须得让慕瑾亲自安葬，为了慕卿能安息，也为了慕瑾以后能活的轻松点，这事没有商量，既然她来了，就必须得做这件事，你们不用多说，别的安排你们都可以说，但是这件事，我这个当爹的最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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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仗义！


所以...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林月夜面如死灰，瞅着身旁脸色惨白，手里端着骨灰盒，手抖的就跟个小马达一样的夏慕瑾。

我说妹妹啊...

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手里这玩意应该也挺沉的。

但是你可拿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