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苏烁澜都不打算在确认情况之前,就在她面前再提那个话题。

尽可能快速把脸上的惊慌换成强颜欢笑的模样,苏烁澜十分自然地走下楼梯,迎向夏慕瑾。

“瑾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入秋了晚上这么冷,你看看你,怎么披了件这么薄的外套就出来了?”

“妈,没事,今天不算冷。”

夏慕瑾双目无神,没有躲避苏烁澜帮她系紧外衬纽扣的动作。

夏沁阳和洛雅寒稍迟一些也是来到她们所在的一楼。

看得出来夏家家主两人都是强装镇定。

洛雅寒不用装。

她一向都是这副镇定的样子,这是天生的,想让她慌,这事很难。

所以这种时候,往往也是她最先反应过来。

想试探她听见多少而不重新提起刚才的事情,这问法并不难。

“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在说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

“大概吧...对呀...嗯...?是什么事来着?”

夏慕瑾的眼神就跟没有灵魂一样,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极大的自我折磨,最后视线彻底转向洛雅寒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这才明悟着苦笑说道。

“后天,要下葬了?”

“......”

她果然是都听见了。

但是,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

她是在刚才自己离开后,悄悄跟过来的吧...

她为什么会跟来这里,洛雅寒也许是知道的。

夏慕卿的遗体已经火化了,但是她没有去送行。

所以她不自觉跟在洛雅寒身后,在她走远之前,也许能跟上些什么。

跟到哪里,去往哪里,这个迷途中的可怜孩子,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苏烁澜眼里含泪把夏慕瑾给揽入怀中,抚摸她的头发,满是于心不忍。

“瑾儿啊...咱们不去...不去了,妈妈那天也陪你在家里,咱们去看场电影...你不是说最近有你喜欢的电影要上映了吗?去看场电影回家...就什么都过去了,行吗...?”

“妈...你在说什么呀...?去哪里...?”

“不去哪里...哪里都不去...”

原本,夏沁阳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带着夏慕瑾一起去参加她哥哥的葬礼了。

可是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当看到女儿连眼泪都挤不出来的茫然之时,你让一位父亲说出“你不能再逃避了”,这该是如何残忍的事情。

所以他无言,他没有任何劝说的话还能讲,他只会觉得,是当年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兄妹俩,有着深深的内疚自责,痛心疾首。

“慕瑾,回去睡觉吧。”夏沁阳摇头回身,不再提及关于后天的任何事情。“这边的事情,交给父母,我们都能处理好。”

“不...”

“慕瑾?”

她拒绝了。

她在苏烁澜的怀里对她摇摇头,似乎是在说自己没事。

苏烁澜即便心里担忧,但看着她这副样子,也只好先松开了她。

站到一旁,夏慕瑾双手握在身前,以一副释然的样子莞尔一笑。

“爸,妈,还有雅寒,抱歉这些年一直让你们担心...不过我真的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我现在心理已经强大了不少...后天不是哥哥最后一次和我见面的机会吗?我要是这都不去,也太说不过去了对吧?”

“慕瑾...?!”

苏烁澜的心里是有惊喜的!

她这些年从来都没听瑾儿说出这样的话,她能这样说,苏烁澜真的很欣慰。

但是夏慕瑾紧跟着的一句呢喃,就让所有人的心思如坠冰窟。

“所以...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

就像是前些年,父母一直保证的那样。

【你放心,我们一定找到你哥哥,带他回你身边。】

“我等他好像已经好多年了?”

【会回来的,他一定平安回家。】

“他自己也说很快就回家呀?”

【慕瑾,你先回家,哥哥等会儿就回去...给你过生日。】

眼泪不知何时滴落在昂贵的地板上,夏慕瑾愣愣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诧异于自己为何会哭泣。

“欸...我这是...怎么了?”

苏烁澜和夏沁阳见状都心碎想上前去安慰她,但在他们迈步之前,就被洛雅寒拦住去路。

“能哭出来,不是坏事,她需要发泄。”

请不要每次都是她想落泪,你们都把她的眼泪压回心底,那只会让病症越来越重。

这种事,无可奈何。

但即便没有父母的安慰,夏慕瑾擦干净眼泪,也没能继续哭的出来。

相反,病态的笑容爬上她绝美的脸颊,在父母面前笑的明明很童真,但却又满是沧桑。

“爸妈...你们放心吧,后天我去送他,我这次不会再哭了,啊对了...我能喊个朋友一起去吗!我想让哥哥也见见她,哥哥小时候说我闷在家里连个朋友都没有,还笑话我,这回我得好好的回击他!”

“朋友...?当...当然可以!瑾儿想叫谁去都可以呀?”

“真的吗,那太好了,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给她发消息。”

原地转身,夏慕瑾甩开眼角的泪光,似乎是要离开了。

但她的嘴里,好像还在嘟囔着什么。

“去送他,嗯...去送他。”

“去送哥哥。”

“去送骗子...”

骗子。

你说要回家的。

你说要给我过生日的。

十多年的生日都过去了。

你人呢。

骗子。

夏慕瑾还在说着些“期待”的话,头也不回,走着并不是直线的路,往门外自己的宅邸那边返回。

“爸妈,我...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哦?”

看她这样子,洛雅寒不会放心的。

但她没有跟过去。

毕竟,苏烁澜已经拿了一件加绒外套追出去了。

她已经拼尽全力在让父母放心。

但她自己的心,早就封固在冰原,随着“他”离开的越来越远,冷风也越来越寒。

留在这里的夏沁阳扶着额头,就连当初夏家面临破产危机的时候都没能让他如此的心伤。

但他作为父亲,力所能及,自然会留意到对话里不同寻常的部分。

“朋友...朋友...雅寒,你知道慕瑾说的朋友...是在说谁吗?”

“大概...知道吧。”

“那孩子可是从来没有说自己交到过朋友啊...”

“确实如此,我也觉得这事很稀奇。”

“你说这会不会是一种转机?!”

“这个...”

“我是说,咱们能不能请她这位朋友帮她疏导一下心理!也许这是一个新的思...”

“抱歉,伯父,我也不清楚。”

“我...!哎,抱歉,是我着急了,也是啊...这种事,谁说的好。”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有一点希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