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养猫...？猫咖拍的？不是，羽梦，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什么，小夜养了猫，我也想养，我喜欢猫，也为了跟她多一些共同话题，仅此而已。”
萌羽回答的很敷衍。
但这些话，也绝对不是她会跟别人随口以这样随性的语气说出来的。
就算语气像是在诉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其中内容里蕴含的卑微，那种渴望什么但是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得不到”的消极，这些情绪让身为姐姐的唐羽瑶心里难受。
“你想跟林月夜找共同话题也能正常沟通的不是吗...！而且...而且你想养猫，咱们就养，你想养什么品种，我去宠物店给你买，或者...或者你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有想买的工具吗？对...对了，你拿着这个，自己去找找看。”
说着，唐羽瑶显得有些慌张地从自己的包里翻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里边有她的部分存款，银行卡后边写着密码，推向萌羽那边。
但是萌羽只是瞥了眼，并没有去接。
“家里现在还吃得起饭，我也没什么想买的，至于猫，买了，然后呢，养在哪里。”
“养在...！”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静静坐在秋千上，风吹不动，自己也没有打算摇晃老旧秋千绳的羽梦，唐羽瑶仿佛看见了念初中时候的她。
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成天双目无光，重度抑郁，吃不下饭，瘦的不成样子。
现在的羽梦已经不同了，因为她说自己见到了紫藤花架下的天使，她决定出来走走。
但是有时候...在某个侧颜，又会觉得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你也知道的吧。”萌羽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又失望，甚至不想去看唐羽瑶心疼的表情，跟出门在外的时候的她，完全判若两人，“妈妈讨厌猫，所以无论我怎么希望，都不可能把猫养在家里。”
“那就去外面...羽梦，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会请一个全职保姆，照顾妈妈的生活，这样你就能自己出去住，你想养猫就养猫，想让林月夜去找你玩也都可以呀！”
“你跑得了，你多自由。”名为唐羽梦的少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哼笑。
那是无奈，也是嘲讽，同时。
更是自嘲。
“但我跑不掉...你真觉得妈妈这个状态能一个人活下去吗，找个保姆...她能接受吗，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而是心理，现在你走了，我再走，她就真的没人...”
“你那意思就是我们必须得拴死在这里是吗？！难道就因为是家人就得跟着陪葬吗？！”
“...！”
“啊...抱...抱歉...！”
她明明知道，也应该知道的。
唐羽梦的“平静”，都是强装出来的，她本身远没有那种坚强。
在唐羽瑶没有忍住情绪吼了一声之后，坐在秋千上的少女浑身一抖，睁大眼睛转过头来，肉眼可见的，眼眶在顷刻间就泛了红。
这时候唐羽瑶想要道歉为时已晚，被惊吓到的“小鹿”，并不是那么容易回头的。
即便逃离的方向，并非森林。
“羽梦等等...！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想说你也不应该被妈妈的事困在家里，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啊！”
“你别管我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可以走！但是你得选择！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这样下去...你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那和你也没有关系！逃兵！”
“你说什...！”
“羽瑶？”
“......”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唐羽瑶和打算逃跑回家的唐羽梦同时愣在了原地。
刚才还在拉扯着的姐妹俩同时安静，看向那有些沧桑，但是熟悉的声音源头。
只见在健身器材区的边缘，有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袋子，愣愣地看着这边。
她拥有跟唐羽瑶唐羽梦相似的发色，但也有着被岁月侵蚀的面容，无神的目光。
“妈...？”
唐羽瑶的胳膊一颤，松开了抓住萌羽的手。
而萌羽也没有继续选择逃走，而是回头深深吸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走到了女人的身边，用娇小的身体，帮她拎起手里的袋子。
“妈，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菜，就咱们俩，吃不完啊。”
“习惯了...吃不完就先放着，羽梦...你刚才和你姐姐吵架了？是因为...我吗？”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就是我姐她又说些怪话，她以前不也老是气我吗，你别多想。”
“是吗...你姐不回家来吃饭吗。”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她就在那...”萌羽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
因为她不知道妈妈所说的【习惯了】，是习惯买几人的菜量。
女人看向秋千旁的女孩，愣神片刻，招招手微笑，即便那笑有些僵硬。
比起招呼自己的女儿——更像是招呼一个陌生人。
“羽瑶啊...好久没回来了，我买了不少的菜，今天忙吗，回家来吃饭吧？”
“妈。”
唐羽瑶悄悄将发梢象征作曲摇滚的音符形发卡取下，藏进了口袋。
然后她的脚步沉重，来到女人面前。
颤巍巍的，将手里已经攥了很久的银行卡，放到了女人的口袋里。
“羽瑶？你这是...？”
“别为钱发愁，我看这些菜里，没有多少肉。”
“因为羽梦她说不喜欢吃肉...”
“她骗...哎。”
被自己妹妹一个狠狠的眼神瞪过来，唐羽瑶想去拆穿她【谎言】的想法，顿时溃散。
“就算不喜欢吃肉，身体发育也不能少，妈，我赚钱就是给你们花的，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收着吧。”
“对不起...家里这个样子...要是你爸那畜.生不那么绝情...哎，不说他，羽瑶最近很累吧。”
“不累，一点都...不累。”
唐羽瑶的心，听着那些声音，似乎在四分五裂，难以忍受这种熟悉的折磨。
“妈...总之我先...我先走了，工作室还有点事...”
“不在家里吃饭吗。”
“不了，我...我真的很忙，我帮你们把菜拎回去，然后我就...我就先走了。”
“这样啊...那你忙，注意身体，不用挂念家里。”
“嗯...我明白。”
......................................
送下家人，目送着羽梦一言不发，关上经年未换的家门，上边的对联，还是好多年前粘上的。
唐羽瑶在楼道口，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
也许也没有多久。
她起身离开，即便一步三回头，走走停停。
——也像唐羽梦说的那样。
像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