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徵这两个字像是某个既定被封存的东西一样，在这样的夜间，被沐青缘在梦里说出来，蓦然让楚殷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那还是在九华山的时候，他养的小徒弟，与这个人整天勾勾缠缠，和这个人一起与他作对，最后两人决裂，她为了这个人……第一次拿剑指着他。
楚殷晃了晃手指，幽深的眸子落在沐青缘的睡颜上，恍惚间似乎从她身上，看出些小九的影子。
那是他唯一救在自己身边养过的小徒弟，教过她四艺，教过她自保，教过她该怎么狠心，她从他身边学过太多的筹谋策略，最后反水的时候，又将这些通通用到他身上。
可虞徵是西域皇子……沐青缘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楚殷眉心微动，想起方才在云台山下过来的年轻男子。
他说他叫……虞为。
他正想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马夫隔着帘子叫他。
“王爷，到王府了。”
“译岸，去查查虞为，与西域有什么交集。”
近年西域与大昭屡屡摩擦不断，渐有吞并大昭的野心。
虞为这虞姓，到底是巧合，还是西域的皇姓？
他与沐青缘，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怎么会认识。
吩咐完，楚殷并未叫醒沐青缘，将人揽着身子抱起，从马车上下来。
“王爷，可要叫醒……”
嬷嬷守在府门口，见他抱了人下来，顿时上前问道。
话问到一半，被一声张扬的声调打断。
“八王爷，这是要去哪呢。”
“陆相。”
嬷嬷福身，赶忙退到后面。
陆行一身暗色锦袍，衣袖勾着金丝花纹，掺杂着这一张冷傲又张扬的面楚，让人望而生畏。
“时辰这么晚了，陆相不回去歇着，在本王府前做什么。”
似乎是周身的声音太嘈杂，沐青缘稍稍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楚殷话音微顿，低下头看她一眼，声音放的更低。
“本相还想问王爷呢，这大半夜的，王爷抱着个高门贵女进府，明日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损颜小姐清誉。
王爷这么周全的人，可别害了人家颜小姐。”
陆相的神情落到楚殷怀里的人，目光沉沉。
“陆相这样独来独往的人，何时这么有闲情雅致管这种闲事了？”
楚殷冷淡瞥向他。
“本王与颜小姐，是未婚夫婿，陆相又是何等立场，与本王说这些话？”
“未婚夫婿也不是夫婿，王爷掌大昭刑部，难不成不懂得大昭律法？”
陆行不依不饶起来。
“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本相带来的婢女伺候着颜小姐，将颜小姐送回颜府吧。”
他说完拍了拍手，从他身后走出来两个规矩的丫鬟，朝楚殷走过来。
到了近前，楚殷却仍没动作，随意瞥了两人一眼，两个婢女四目相对，俱低下头没再动作。
开玩笑，谁敢从八王爷手中抢人？
见楚殷一眼就吓到了这两个小丫鬟，陆行脸上张扬的笑瞬间消散，他冷笑着走上前，踹开两个婢女。
“滚。”
他伸手去拽沐青缘。
他刚刚明明看到这女人动了，却偏偏还躺在楚殷怀里装睡。
楚殷动作极快地避开他，不见他有所动作，一阵袖风甩过，楚殷已站在三步外，转头抱着沐青缘往府里走。
“夜色已晚，陆相止步。”
门外的管家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陆行，微微一笑，进了府，飞快地关上门。
陆行忽然抬手，扫过去一阵掌风，砰的一声，大门却纹丝不动。
“楚殷。”
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目光扫到旁边瑟瑟发抖的两个婢女。
又瞪过去一眼。
“两个废物。”
枉费他知道楚殷送颜家女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回了相府带着她们两个过来，就想寻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颜家女从楚殷手中带走。
“相爷，咱们……回吧。”
身旁跟着的侍从小心翼翼地上前，喊了一句。
八王爷抱着的是未来的八王妃，他们丞相带人堵在门口，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长街人来人往的，要是给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滚过去。”
陆行冷戾地吐出两个字。
王府上方牌匾上烫金的大字映出些夜色的清晖，整个王府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点声响。
陆行甩袖离开。
而这边进了王府，没走几步，楚殷怀中一轻，沐青缘撑着他手臂，从他怀中跳下来，盈盈一笑，眼中不见丝毫睡意。
“有劳王爷送我回来。”
“本王帮青相应付了陆行，青相不打算谢谢本王？”
楚殷伸手扯了扯衣袖上的褶皱，随意地问。
“王爷大量，想必不计较小女这句谢谢。”
沐青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这时已近戌时，颜家却没出动一个人来找她。
“时候不早，不如今日在王府歇下？本王着人为青相收拾客房。”
注意到她的动作，楚殷主动开口留人。
沐青缘奇怪地看他一眼，须臾摇头。
“有劳王爷，但还是不了。”
她巴不得离楚殷远一些。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没弄清楚楚殷是怎么知道她“重生”了，当然不敢冒险随意与楚殷接触太多。
“青相在担心什么？”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一样，楚殷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沐青缘一哽，随即若无其事地摇头，“我什么也没想。”
“王爷留步吧，小女告退了。”
她一步步往后退着，随意弯身福了个礼，转头就要走。
“慢着。”
楚殷在身后又叫住她。
沐青缘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走之前，本王觉得青相需得回答本王个问题。”
“什么？”
“你与虞徵，是怎么认识的？”
楚殷缓步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着，一双眸子闪出几分洞悉一切的睿智。
沐青缘仓皇地低下头，心虚地否认。
“没……没啊。”
难道楚殷，认出她了？
“青相是骗本王骗上瘾了？”
楚殷逼近一步，冷笑一声。
这么笃定？
沐青缘再往后退一步，坚定否认。
“我不知道虞徵是谁。”
“那你往后退什么？心虚，还是害怕？还是你觉得，本王听不懂虞徵两个字。”
楚殷越发觉得她态度不对劲，猛地伸手抓住她手腕，逼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那你刚才梦里，为什么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