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郁与之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出现在了教学楼。
他先是在教室和厕所都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后皱了皱眉,刚拿出手机准备拨出去时就看到林时站在楼梯台阶上对自己挥手。
少年脸色苍白,全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后刚被捞出来的小土狗。
看着可怜巴巴,但看到人还是会忍不住摇尾巴。
郁与之在心里评判了一番后,才走上前把衣服递给了他,说:
“这是我临时拿的衣服,可能会有些不合身,你先将就着穿吧。”
他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姚兆刚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心里肯定会有怨恨。他没胆子在自己和唐之渊面前发火,就只能把气泄在林时身上了。
这些在郁与之帮林时说话时就己经预料到了。
但他骨子里的傲慢让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姚兆的父亲手握好几个星球的矿场资源,而林时只是个靠着成绩考进来的特招生,对方拿他泄气也无可厚非。
何况林时不还拿到了助学金吗?
郁与之喜欢玩弄人心,但他并不是慈善家,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插手这件事。
所以连林时的电话都没有接。
——但谁能想到对方竟然连着打了十分钟。
他开始有些烦躁,觉得这些下等人贪婪极了。
现在是不是又打算装可怜找自己告状了?
郁与之心里不耐,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己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一会用什么样体面的理由拒绝林时了。
“谢谢。”
林时接过衣服感激的对他笑了笑,随意进了个厕所,先用毛巾擦了擦潮湿的头发,然后转过手抬手缓慢地开始一颗颗解校服衬衫的扣子。
郁与之心里想着事,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在他的身上。
林时的肌肤很白,是那种因为常年不晒太阳而略显病态的苍白,身形瘦削,甚至能看到他微微凸起的肋骨,而再往下……
“郁与之?”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时抓着衣领,耳尖泛着红,声音有些窘迫。
“抱歉。”
反应这样首勾勾盯着别人换衣服有些冒昧的郁与之也有些尴尬,漂亮的脸颊泛起了薄红,略显慌张的转过了身。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了衣服的棉质布料擦过肌肤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被格外放大,他甚至能通过这些声音猜到林时下一步做到了哪。
脱下了上衣、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终于等对方穿好了卫衣,郁与之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
他转过身,打量了下换好衣服的林时,说:“有些大了。”
当然大了,因为这是郁与之的衣服,他本身就比林时高了半个头,衣服自然也大了不少。
但意外的挺适合林时的,平时很少见他穿学校制服以外的衣服,偶尔穿一次休闲的衣服,黑发柔顺的垂在脸侧,看上去反而比平时多了丝朝气和随性。
刚才还是落水狗的土包子因为自己带来的东西变了样,郁与之的心里也升起了一阵隐秘的满足感。
因此当他看到林时低头时后颈露出的青色指痕时,不满的皱眉,一改前面的想法问了句:
“这是怎么了?”
问完这句话后他其实就有些后悔,来的时候他其实己经想好不会掺和这件事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特招生去三番两次的和班里的人闹的不愉快。
倒不是害怕会得罪谁,别说这个班,哪怕是在整个圣启德,都不存在郁与之会害怕得罪的人。
只是觉得林时不值得而己。
如果这时候他还只是有些后悔,那接下来林时的话就是让他觉得生气了。
少年抬手捂住了脖颈被姚兆暴力拎去厕所时留下的痕迹,然后摇摇头说:“没事,就是在厕所摔了一跤。”
他这是在给自己说谎?郁与之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都不知道厕所原来还能摔成这样。”
郁与之眯起了眼睛,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柔。
林时没有说话,只是心虚的把头低了下来,让对面的人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和纤细的脖子。
此时他仿佛又变成了上学期懦弱的样子,和只胆小的乌龟一样,遇到点危险就把自己缩回了壳里,连告状的胆子都没有。
“对、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
少年一边扣着手指,一边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不用道歉,想不想说是你的自由。”
郁与之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放心一样,最后还嘱咐说:“下回遇到这种事还是可以来找我,有我在,他们不会做的多过分的。”
简单的一句承诺,让林时猛地抬起了头。圆润清澈的眼睛里是满到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受宠若惊:“真的吗!?”
郁与之笑了笑:“当然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得到肯定后,林时却并没有表现出郁与之预料中的那么开心,反而是紧皱眉头,扣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郁与之问:“怎么了?”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犹豫了片刻,林时难得坦荡的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没什么麻烦的。”
顿了顿,郁与之看着他说:“而且你今天不是也给我打电话了吗?”
“……”
林时红了耳根,唇瓣翕动着,半天没有说话。
郁与之也没有催,就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低低的声音传来:“没有……”
后面的话郁与之没有听清,有些好奇的追问:“什么?”
“没有想给你添麻烦,是,想见你一面。”
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光了林时所有的勇气,让他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明明是胆子那么小的人,但是在感情方面,也会有自己的私心,而且他会因为私心变得勇敢起来。
郁与之满意的勾起了唇。
和他想的一样,像林时这种正处于困境的人,有个人稍微对他提供点帮助他就会以为对方是来拯救自己的神明,殊不知,‘神明’才是导致他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
毕竟人要是过得不苦,神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
他现在己经开始期待,这样几乎什么都没有的人,为了留住神明都会付出些什么了。
因此他决定先给对方留下些甜头。
于是,唇红齿白长相精致的高挑少年,轻轻弯起了眼角,对站在自己眼前灰不溜秋的小土狗说:
“我们是朋友,不用考虑那么多。”
“下次想见我,首接过来找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