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雨!”
谢小冉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喊。
“来了,来了,小姐,啥吩咐?”春风和秋雨衣衫不整,从通房匆匆赶来。
“刚做个怪梦,梦到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你们认得吗?”
春风连忙回答:“知道,我娘讲过。还告诫我别学高阳,女人要守三从西德。”
“啥是三从西德?”谢小冉追问。
“回小姐,三从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西德说的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
谢小冉不屑地啐道:“狗屁规矩,快讲他俩故事。”
“我娘说,他俩是贞观时候的人,高阳是太宗宠女,辩机是玄奘徒弟。”春风顿了顿,细细讲起那段禁忌之恋。
高阳公主被当作政治筹码,嫁给房玄龄次子房遗爱。
奉旨成婚她满心无奈,婚房里摔碎陪嫁玉如意,与驸马约定互不干涉。
一次打猎,她邂逅辩机和尚。
辩机俊朗且才华横溢,一开口尽显智慧儒雅,瞬间吸引高阳公主。
此后,两人私下幽会,感情日笃。
高阳把最喜欢玉枕送予辩机当定情之物。又送两个美人给房遗爱,还为他在太宗面前美言升官。
好景不长,玉枕被盗牵出私情。
唐太宗震怒,将辩机腰斩,高阳被禁足。
辩机死后,高阳满心怨恨。唐太宗驾崩时,她毫无哀伤之意。
此后,高阳公主放纵自己,与僧人智勖、惠弘,道士李晃等人厮混。
还参与谋反,最终事情败露,被赐死。
“除了和高阳的事,辩机还有啥?”听完故事,谢小冉又问。
秋雨赶忙接话:“贞观十九年,他是玄奘译场的九位缀文大德之一,帮忙译经。”
“缀文大德是啥?”
“就是把梵语佛经改成汉语、编撰文字的高僧。
谢小冉微微点头:“哦,那他挺厉害。”
秋雨补充道:“还有《大唐西域记》,是玄奘大师口述,他撰写的。”
“原来如此,关键看来是经文和《大唐西域记》。你们怎么看他俩爱情?”
春风皱着眉,一脸严肃:“小姐,他俩太荒唐,公主嫁人就该守妇德,和驸马好好过日子。”
秋雨也附和:“是啊,婚姻凭父母、媒人,哪能乱来,落得这悲惨下场,太可惜了。”
谢小冉冷笑一声:“还父母之命?你俩父母没了,我是主子,让你们嫁昆仑奴,愿意吗?”
春风、秋雨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求饶:“小姐饶命,奴婢受不了昆仑奴!”
“不是要守三从西德吗?”谢小冉追问。两人“扑通”一声跪下:
“小姐,错了!”
谢小冉摆摆手,语气缓和些:“在我这,只讲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下去吧。”
春风和秋雨如获大赦,赶忙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谢小冉,她盯着那玉枕,若有所思:
“即使一千多年后,真正实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了吗?”
暂时把辩机和高阳的故事抛到一边,毕竟都己过去数百年。
谢小冉开始梳理这个故事里不合理之处。
“高阳公主婚姻不幸,喜欢上聪明智慧的辩机,这合乎常情。”
“辩机和尚聪慧过人,被选为缀文大德,也实属正常。”
谢小冉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可贝叶经一开始存弘福寺,后面为什么又转移到大雁塔?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谢小冉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裙裾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弘福寺是皇家寺院,戒备森严,怎会轻易让贼人潜入?”她喃喃自语,
“更蹊跷的是,那贼人偏偏偷了辩机的玉枕,还恰好被逮个正着...”
她停下脚步,目光灼灼:“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玉枕失窃、私情败露、辩机被处死...”
谢小冉喃喃自问,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闪过。
突然,一个答案跃入脑海,“那只能是——缀文大德!”
想到这里,她兴奋得脸颊泛红。
辩机作为缀文大德,参与重要的译经工作。
背后或许涉及某些势力对经文内容、译经方向的把控,又或是对佛教资源、影响力的争夺。
能让幕后之人不惜用如此手段,想必这背后藏着巨大的利益或者隐秘。
谢小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当场跳个舞。
兴奋半天,谢小冉又有些泄气。
“可是推论半天,还是没有子书哥哥线索。莫非背后之人,就是打开大雁塔钥匙关键?”
怀着疑问,谢小冉抱着玉枕,再次进入梦乡。
当她再次睁眼,己身处慈恩寺门口。
烈日下,眼前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
工匠们分工明确,有人喊号子合力拖拽巨石,有人在地基弹墨线,还有人在木架上传递青砖。
监工的官员手持皮鞭,来回督促,一根根木梁被吊起、架稳,尘土飞扬中。
大雁塔初见雏形!
不一会,皇宫来一辆马车。
车上下来一人,正是高阳公主。
“辩机哥哥,以后你翻译的经文,就放这塔里了,希望它永远传下去。”
说罢,眼角流出泪水,随后上车离开。
谢小冉见状,在旁自言自语:
“ 永徽三年春始建大雁塔,永徽西年冬月便出了房遗爱谋反案,实在过于巧合。 ”
不一会,来了两个和尚。
五十岁左右的和尚披锦襕袈裟,头戴毗(pí)卢帽,内着素色僧衣,脚踩芒鞋,手持九环锡杖,颈挂佛珠——正是玄奘大师。
玄奘神色凝重,目光如炬,将锡杖重重一杵:
“渡难,往后这大雁塔便由你看守。塔里的经文关乎佛法传承,绝不容有丝毫差池,封印之物更是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苍生大祸,你可明白?”
渡难单膝跪地,双手合十,态度虔诚:“是,师父!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所托。”
玄奘盯着渡难,目光深邃:“辩机死了,你心里可开心?”
渡难微微一怔,随即平静地回答:
“师父,辩机师兄犯了色戒,自有因果。弟子如今只一心守好这塔,其他不敢妄言。”
玄奘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渡难垂首,恭敬回应:“弟子明白,定当铭记师父教诲。”
玄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紧接着,时间像按了加速键。
大雁塔建成,高阳造反被杀,渡难和尚在塔下一待就是两百多年。
塔里发生的事,谢小冉都看在眼里。
两百多年后的渡难,面容清瘦,皱纹浅浅,眉毛发白两边下垂,对着虚空中的谢小冉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看了贫僧两百多年了,可有收获?”
谢小冉猛地被惊醒,发现自己仍躺床榻上,怀中紧抱着那方玉枕。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枕面上,照到桌上。
她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大雁塔的封印,竟是以辩机的舍利为钥..."
窗外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她忽然想起玄奘说的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究竟是梦还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