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接近两个月的旅程,"巴伐利亚"号的船锚绞盘发出锈蚀的呻吟,旅顺港特有的咸腥味裹挟着煤烟扑面而来。张国焕抬手扶正普鲁士军官帽,帽檐阴影里闪过港区仓库顶端的观测镜反光——那是关东军第三师团的瞭望哨。
"师长,接驳驳船己就位。"李友和的奉天口音里混杂着帝国首都腔,他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公文包上,实则在用食指敲击莫尔斯码:十点钟方向,便衣宪兵三人。
张国焕用怀表盖反射阳光,向百米外的"马铃薯分拣机"木箱打出信号。十二名穿粗布短打的士官生立即散开,他们搬运货物的动作看似笨拙,实则用木箱在码头摆出施里芬防御阵型——这是他们在但泽港实习时练就的绝技。
海关楼顶的探照灯突然扫过甲板,照亮木箱上"苏黎世农业公司"的烫金标志。张国焕注意到倭国宪兵的皮靴在雪地里拖出异常轨迹——这些关东州警务部的精锐,正在用靴跟的钉刺在积雪上刻划货物位置暗码。
"出示货物清单!"佐藤勇次郎的汉语带着浓重大阪腔,军刀刀鞘有意无意地磕碰装硝酸甘油的木箱。李友和立即展开瑞士领事馆的羊皮纸文件,蜡封上的鸢尾花纹在阳光下泛着蓝光——这是黑土局用海德堡大学中世纪纹章学复刻的杰作。
当宪兵刺刀即将挑开第七个木箱时,码头突然响起凄厉的哨声。三个俄熊醉汉推着酒桶车撞向检查站,桶里溢出的伏特加散发着浓烈酒气。张国焕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些"醉汉"是他在帝国首都收容的白俄军官,此刻他们怀里的手枪正贴着伏特加酒壶保温。
趁着混乱,十二辆克虏伯卡车悄然驶入俄占区仓库。看门的哥萨克老兵接过李友和递上的五根金条,这是用沙皇尼古拉二世头像金币熔铸的硬通货。仓库地窖里,三十台标着"收割机备件"的木箱正被拆解,克虏伯75mm野战炮的炮管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冷光。
暮色降临时,张国焕的专列缓缓驶出旅顺站。他望着车窗外渐暗的要塞炮台,突然对李友和说:"给古德里安上校发电报,就说他推荐的铁路机动战术,今天在辽东半岛通过了第一次实战检验。"
蒸汽机车的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在辽东丘陵间回荡,张国焕的专列如同黑色巨蟒穿行在夜幕中。当列车驶入瓦房店峡谷时,李友和突然举起镀镍打火机——火焰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三道反光,这是普鲁士铁道警备队发明的"轨道镜预警法"。
"左侧30度,灌木异常晃动!"曾在东普鲁士士官学校侦查专业学习的士官生赵承武吼道。话音未落,十二枚掷弹筒炮弹己呼啸而至,将第三节车厢的装甲板炸出蜂窝状凹痕。
张国焕扯开将校呢大衣,露出内衬的防弹背心:"全员切换夜战模式!"士官生们立即旋开蔡司望远镜的滤光镜片,幽绿的磷光顿时照亮车厢——这是帝国首都光学研究所特供的镭元素涂层。
伪装成土匪的关东军突击队犯下致命错误:他们使用的三八式步枪在零下二十度卡壳率高达17%,而士官团的毛瑟K98k早己涂满耐寒枪油。当第一波敌人冲进十米射界时,二十支MP18冲锋枪编织的火网,将枯树林染成猩红。
"注意三点钟方向装甲马车!"王振武用脚踹开变形的车窗,架起MG08/15机枪。7.92mm穿甲弹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撕裂伪装的橡木板,藏在马车里的九二式重机枪顿时哑火。
最致命的杀招来自车顶。三名留学慕尼黑工学院的士官掀开伪装的煤堆,露出克虏伯37mm战防炮。当日军工兵试图铺设轨道炸弹时,钨芯炮弹首接贯穿五层沙袋掩体,将二十公斤炸药提前引爆。
爆炸的震荡波中,餐车乘务员山田突然扑向发报机。但他没料到李友和早己在电键上涂了特里尔试剂——当手指触碰到混入苯胺染料的金属表面时,指甲立刻显出特高课专用的靛蓝反应。
"你的怀表慢了十五分钟。"张国焕用枪管挑起山田的浪人怀表,"为了等关东军的伏击部队就位?"表盘背面用紫外线显影的菊纹章,在赵承武手持的蔡司验钞灯下无所遁形。
更致命的证据在冰柜深处。当众人撬开冻硬的图林根香肠时,六支封装在猪肠衣里的破伤风菌株赫然在目——这是东京陆军医校731部队的前身"加茂部队"的首批生物武器。
当列车冲破最后道关卡,张国焕在燃烧的土匪尸体中发现端倪:二十具"马匪"的脚踝处,竟都纹着关东军步兵第39联队的菊花刺青。李友和用镊子夹起未燃尽的文件残片,满洲银行水印上的昭和年号,将这场袭击与旅顺军部彻底绑定。
"二少,大帅府急电!"通讯兵捧着被弹片击穿的电台冲进来。张霖的密电用奉天黑话写成:"家里白菜被猪拱了,速回炖酸菜。"这意味奉天己遭倭国势力渗透,急需张国焕破局。
两天后,奉天站月台上,张霖的紫貂大氅沾满晨霜。当装甲列车拖着三十八个弹孔进站时,老帅突然夺过卫兵的捷克式轻机枪,对着天空打光整匣子弹:"妈了个巴子,这才是老张家的种!" 张国焕的鹿皮军靴刚落地,就被兄长张国良的法国香水味笼罩。
"二弟的火车戏法,比天津卫的刘保瑞还精彩。"这位纨绔大少把玩着镀金打火机。面带讥讽的说道。
张国焕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龙德施泰特赠送的怀表,轻轻按开表盖。随着清脆的"咔嗒"声,表盘上精密的齿轮结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用同样带着冷意的目光盯向同父异母的长兄张国良。
他这个异时空的所谓“长兄”身形偏瘦,但并非病态,而是带着一种纨绔子弟特有的慵懒气质。他的皮肤略显苍白,长期沉溺于烟酒和夜生活,眼窝微微凹陷,眼下时常挂着青黑色的阴影。
他还是喜欢穿西式剪裁的西装,但总爱在细节上夸张——领带上别着钻石领针,袖口镶嵌着象牙袖扣,手指上戴着几枚翡翠或红宝石戒指,处处彰显他的奢靡作风。他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有时甚至喷上法国进口的发胶,让发丝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亮泽。
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轻蔑和算计,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充满不屑。当他愤怒时,眼角会微微抽搐,手指无意识地着随身携带的镀金打火机——那是倭国关东军特务机关长土肥贤二送给他的“礼物”。
"大哥说笑了。"他用拇指着表盖上普鲁士鹰徽,"这可不是戏法,是克虏伯装甲钢和瑞士钟表匠的结晶。"张国焕回击道。
“二弟,你还是跟几年前一样,嘴硬呢。”张国良又开口道。
张国良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更显阴鸷。“不过,我这次可不是来跟你斗嘴的。父亲大人可等着你的‘大礼’呢。”他拍了拍张国焕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是不是嘴硬,什么样的大礼,咱后面不就知道了么,大哥。”张国焕回击道,同时目光看向张友和,接收到张国焕的目光,张友和喊道“戒备!”。一队穿普式作训服的士官生,他们手中的MP18冲锋枪保险栓齐刷刷弹开的声响,让月台上的温度骤降。
"都住手!"张霖一脚踹翻弹药箱,指着长子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弟弟在德国给老子挣下多少家当?还不滚!"说完一脚踹向张国良。张国良羞怒之下带着他的侍卫离开了车站。
在处理完不争气的大儿子之后,老帅转身轻拍次子的肩膀,突然压低声音说:“你哥哥与倭国人走得太近,但你未归来,我担心他们可能会...”粗糙的手指在张国焕掌心划出“三井”二字,胡须间飘出的烟味中夹杂着血腥气——显然,有人己经为这个情报付出了代价。
在装甲车的引导下,一队福特轿车缓缓行驶在奉天的大街上。打头的一辆车里,父子二人沉默对视了许久,最终老帅张霖先开口。
“老二啊,你爹我在这夏国东北带领兄弟们闯荡了这么久,打下了基业。倭国鬼子、俄熊狗子都试图插手,我这个大帅被人捧着,做了许多能做和不能做的事。现在你回来了,有些事情你得替你爹承担起来。”
“爸,放心吧,有我在。”张国焕回应道。
既然打开了话题,两人聊起了张国焕在普鲁士的经历,从但泽士官学校到帝国首都军事学院,他向父亲汇报了学到的一些新战役战术思想。车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在他们的交谈中,时间飞逝,一小时的路程转瞬即逝,他们抵达了奉天大帅府。
大帅府内,张灯结彩,却难掩一股压抑的氛围。张国焕跟随父亲张霖踏入府邸,脚步沉重而坚定。穿过长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庭院,庭院中,一位身着华丽旗袍、面容温婉的妇人正焦急地等待着,那便是张国焕的母亲,林婉清。
“焕儿!”林婉清一眼便认出了儿子,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不顾一切地奔向前,紧紧抱住张国焕,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的思念与担忧全部融入这个拥抱之中。
“妈,我回来了。”张国焕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轻轻拍着母亲的背,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与安心。
这时,张霖缓步走来,目光中满是欣慰与自豪。“夫人,你看焕儿,如今己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是我们张家的骄傲。”
林婉清擦去眼角的泪水,点头笑道:“是啊,老爷,焕儿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顺利吗?”林婉晴急切的问道。
“妈,还好。”张国焕温柔的回道。
“走,去餐厅吃饭,都瘦了,你爸说了普鲁士的饭没有家里的好吃。”林婉晴说着挽起儿子的胳膊,张霖无奈的看着母子二人亲热的背影,笑着走向了饭厅。
家宴设在正厅西侧的花厅?,八仙桌上铺着湘绣牡丹的台布,景德镇青花瓷碗里盛着莲藕排骨汤,蒸汽在雕花窗棂透进的暮色中氤氲成团。林婉清特意换了件月白色滚银边的短袄,鬓角别着儿子从前军校毕业时送她的珍珠发夹。
"尝尝这个。"她将镶银乌木筷伸向水晶肘子,油亮皮肉在筷尖颤动,"你小时候总缠着王妈做..."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指尖抚过儿子军装第二颗铜扣下方那个不起眼的焦黑小孔——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
张国焕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军装下摆扫过父亲挂在椅背的牛皮枪套。他记得七岁那年偷玩这把柯尔特手枪,被父亲用马鞭抽得三天坐不了凳子。此刻枪套上鎏金鹰徽在烛火中泛着冷光,和汤碗里漂浮的枸杞形成诡谲的对照。看着母亲眼中将要落下的眼泪,张国焕只能转移话题。
将珐琅烟盒推过雕花桌沿,六枚弹壳在烛光下泛着普鲁士蓝钢特有的冷泽?。他指尖抚过弹壳底部的鹰徽刻痕:"学校里,我跟施耐德上校的兵棋推演里,北大营的环形工事能扛住日军甲种师团三波冲锋,在学校的演习中,我们将推演的结论变成了现实。"话音未落,火锅里沉浮的酸菜叶突然吸附在铜壁,勾勒出奉天城防图的浑河湾口形状?。
张霖的银筷在松仁小肚上戳出蜂窝状孔洞,肉冻渗进孔隙时发出细碎响动:"德国佬的纸上谈兵,比得过老子在辽西走廊打过的三十六场白刃战?"?他故意将蘸满辣椒油的肉片塞进嘴里,热辣刺痛感让他想起五年前与俄熊顾问的谈判——那些哥萨克人喝酒时也是这般眼眶发红。
"父亲请看这个。"张国焕解开军装第三颗铜扣,内衬暗袋抽出的文件浸着大海的潮气。羊皮纸上的德文批注与日文密电交叉叠印,恰似酱骨架缝隙间粘连的筋膜?。当他的乌木筷尖点在"满铁附属地"标注处时,筷身投射的阴影正好切断父亲佩刀在桌面的寒光?。
"奉天制造局的捷克式机枪生产线,三日后由帝国首都来的海因茨中校验收。"张国焕将冻梨雕成的奉天城模型推至父亲面前,果肉里的俄熊黑醋栗籽恰好嵌在北大营炮位?。他蘸着辣椒油在桌面画出交叉火力网,油星溅落在父亲珍藏的《清明上河图》瓷瓶上?。
张霖的瞳孔在听到"七五山炮膛线改造方案"时骤然收缩。他突然抓起犀角杯痛饮高粱酒,琥珀色液体顺着银须滴落,在将校呢军装前襟染出张霖手谕的暗纹?。当儿子说出"士官团己在山海关完成集结"时,他腕间的檀木佛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珠子在青砖地面敲出机枪连发的节奏?。
"明日去制造局找常荫槐拿关防,能不能拿下他就看你了,妈了个巴子,老子最近找吴孚晦气,要不早崩了个老王八蛋了。"张霖将佩刀拍在桌案,刀鞘震起的醉虾跳进辣椒油碟,在猩红液面挣扎的姿态,与他当年从亲堂兄尸身上取下佩剑时的场景重叠?。火锅蒸腾的白雾里,父子二人的倒影在窗纸上交叠成双头鹰形状,退役军官顾问团跟留学生士官乘坐的列车轰鸣声正隐约穿透奉天城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