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沈颂眠恢复正常。
沙发床上的人睁开浅眠的眸子,发间支楞的小猫耳朵在睡梦中自动收回。
“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颜放扶着他起身,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倒了一杯温水慢慢的喂着。
“没事。”沈颂眠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推开杯子兀自起身活动下手腕。
“我刚才……”刚睡醒的眼神还有些怔忪,沈颂眠哑着嗓子,面上划过几分不自然。
之前的那些不是全无记忆,他脑子里还有些……不堪入目的片段。
太羞耻了。
沈颂眠说不出口。
“忘掉。”
但颜放向来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一勾,轻松的将沈颂眠拉回两步。
不安分的勾了勾指挥官白净的小指,颜放故作疑惑,“哥哥想让我忘掉什么?”
“忘掉刚才哥哥对我撒娇要抱抱,还是……”
他手指在脑袋上比划两下,苍蓝色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小猫耳朵?”
“哥哥真可爱,小猫猫也可爱。”
“……闭嘴。”沈颂眠面色羞红,颜放身上的温度透过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腿一点点传导到他身上。
太热了。
沈颂眠不习惯。
沈颂眠害羞的时候,连训斥人的声音都是软的,淡色的唇瓣一开一合。
白玉般的肌肤薄里透粉,这么站在颜放身前,让人心都要化了。
颜放听着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是被沈颂眠又可爱了一通。
他的指挥官,怎么这么乖呢?
颜放想,他更舍不得他的小猫被其他人看见了。
猫猫和狗狗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虽然他不是狗狗,但沈颂眠觉得他是,那就是吧。
只要是沈颂眠想的,他都愿意。
对上那双赤诚的、干净的眸子,沈颂眠的心不可控的失神了一瞬。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他别开眼,不愿让颜放察觉他的异常。
“哥哥是要我保密吗?”颜放抬手,勾起他的衣角,将他又拽近几步,额头抵上腰腹,沈颂眠身子僵硬了一瞬。
“那,哥哥是不是得给我一点好处?”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霸占了沈颂眠所有的感官,侵占了他的呼吸。
又实在可怜,像只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狗狗,无意间被收养,又闹又乖,忍不住使各种小性子向主人求证他真的被关心着。
沈颂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他就是觉得,颜放像极了那种受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却又患得患失的狗狗。
变着法子想要吸引主人的注意,哪怕只是一眼。
“你想要什么?”沈颂眠知道,他是拒绝不了颜放的,尤其是拒绝不了这样撒娇的大狗狗。
“我想要哥哥只有我一个人。”颜放抵着他的腰腹,声音闷闷的。
“你不要喜欢皇帝好不好?我今天见过他了,他没我好看,脾气还不好。”
“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要人跪。”
颜放振振有词,但在沈颂眠听来,就是小孩子耍脾气,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家的孩子强。
“哥哥身子这么弱,怎么受得了他剥削?”
颜放揉着他的腰,借力拉着人在自己身侧坐下,“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哥哥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像是小动物寻求安全感,颜放转而抱着沈颂眠的脖子,紧贴在他身上汲取让人心安的体温。
“我会做得很好,会好好照顾哥哥,不会逼哥哥做不喜欢的事。”
“让哥哥睡最舒服的床榻,给哥哥造全星际最漂亮的花园,帮哥哥买最甜最甜的糖果,过只有我们两个的世界。”
“有我陪着哥哥就够了。”
沈颂眠越听越不对劲,最后轻笑出声,一根手指轻点了下怀里超黏人大狗狗的脑袋,“傻不傻?”
“你不用太在乎皇帝。”沈颂眠道,“我和他不可能的。”
“可是不止星网,连奥德里维都说,您是站在陛下那边的。”
沈颂眠长睫微垂,怀里的人明显心情不好,不仅小呆毛不翘了,连那头张扬的银发也耷拉下去。
除了那只搂着他脖子的手依然很紧。
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了。
“那他应该也告诉过你我和皇帝的过节。”沈颂眠无奈又纵容,觉得自己亏欠颜放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很多事情他很难同颜放解释,只得扔下他一个人胡乱猜测。
五年前,或者说十五年前,是他把颜放捡回去的,也是他让这个人开始依赖自己,却又狠狠的将人抛弃。
十一军团的事,是颜放心里的刺,虽然小银毛嘴上说没事,但沈颂眠知道这件事一首没过去。
但对于他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根刺呢?
“奥德里维说,你和皇帝是东郭先生和狼,那好像是人类蓝星时代的故事。”颜放玩着他肩上的流苏,闷闷道。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哥哥告诉我好吗?我想更了解哥哥。”
沈颂眠轻抿了下唇,喉间染上几分干涩,“其实我和皇帝很早就认识了,那时我才五岁。”
“我不是首都星的人,我的父母只是帝国一颗边远行星上最普通的公民。”
往事对于沈颂眠而言,很多都己经淡忘了,但唯独同沈御宸的事让他记忆犹新。
成了他心里难以忘怀的伤疤,可能不疼了,但却永远消不掉。
五岁的他被人绑架,整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徒劳的看着和他一同被抓进来的孩子被人贩子拖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首到某天,终于轮到他了,沈颂眠才知道这些人原来不是单纯的人贩子,而是一伙黑心的科研疯子。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每天给他打各种颜色的药剂,有的药剂没什么反应,有的却疼得要命。
整整三个月,他全是在反复注射,反复疼痛,反复被折磨中度过的。
和他为同一组实验的孩子陆续死去,年幼的他害怕极了。
而沈御宸也是其中实验体之一。
但他是最新来的,还没开始注射药剂。
沈颂眠记得这个人是因为他太干净了,身上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和他们这种出身垃圾星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时的沈御宸就像一个矜贵的小王子,不谙世事,过分美丽。
不甘心死亡,沈御宸找上了他,说想和他一起逃。
当时的沈颂眠并不知道为什么沈御宸会选择自己,但看着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沈颂眠答应了。
逃亡的那天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沈御宸偷了研究员的门卡,带着他一路狂奔。
当然,他们最后还是被找到了,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成年人?
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本能向前,哪怕只有一秒钟的自由。
然而。
砰——
一声枪响,断绝了沈颂眠所有生的可能。
哄着他离开,要自己相信他,拉着他跑在前面的沈御宸对沈颂眠开了枪。
说给他生的天使,成了送他入地狱的恶魔。
沈颂眠都不知道沈御宸还藏着一把枪,那些科研疯子更不知道。
沈御宸的手很稳,一枪正中沈颂眠的膝盖。
幼年的沈颂眠从未见过那么冷的一双眸子,比寒冬凛月的大雪还要冷。
他瘫倒在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疼得泪珠在眼里打转。
他不爱哭的,真的,那些药剂注射进身体里,那么那么疼,沈颂眠一滴眼泪都没掉。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往下掉。
他想,这可能就是妈妈说的,心疼到碎裂的感觉。
艳红的血瞬间染红了那片大地,再渗入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