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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胃药的药效缓缓上涌,他本没打算真正入睡,只是想闭上眼缓一缓,看能不能睡着一点,缓解胃里的绞痛。
身体渐渐松弛下去,意识却没有完全沉入睡眠。
他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了唇。
像是热水残留的余温,是一种细腻得过分清晰的、属于人的温度。
他有一瞬的恍惚。
唇上传来的温度很轻,却也太真实,真实得他几乎本能地想睁开眼确认。但又像是被那点轻柔困住,眼睫只是微微颤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首到那温度停留了几秒没有移开,沈星河才终于意识到——那是时砚在亲他。
他整个人愣了一下。
大脑像被拨了一下弦,空白又轰的一声炸开。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觉得自己该动一下、或者睁眼——但身体就像被困在一层温软的雾里,懒洋洋的,连皱眉都提不起力气。
他没有立刻推开,也没出声,只是任由时砚贴着他的唇,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在干什么……
又想:是亲完就会走了吗?那……是不是就这样,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
可下一秒,那个吻突然变了性质。
本该短暂结束的亲吻,时砚却并没有就此收手。他像是带着点情绪,贴着他的唇角迟迟不肯离开,接着唇瓣轻轻一动,探出舌尖,小心地描摹地撬开他微张的唇缝。
沈星河怔住了,整个人都懵了。
心想:他跟谁学的?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
他不知道是药效太强,还是时砚真的吻得太认真,他甚至连轻轻推开他的动作都忘记了。
他的呼吸乱了节奏,唇舌轻轻碰触间的温热传来一股酥麻的战栗,从舌尖一路炸开,蔓延到西肢。
他没接过吻,也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是被一个人笨拙地、又极其小心地亲着。
时砚像是在照葫芦画瓢地学,也像是在赌,赌他会不会推开他。
而他在这个吻里,竟然没能狠下心推开。
沈星河觉得时砚大概只是情绪化一时冲动,亲一下就会罢手。
所以他咬牙忍了下来,闭着眼装睡,心想,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睁开眼又拒绝他,反而会让他更难堪。
他知道时砚情绪起伏大,自己又是那个和他离婚的人,这时候若表现出一丝排斥,只怕会让对方彻底退回壳里。
于是他选择继续装睡——让这个吻过去,也许时砚这忽上忽下的情绪就像一阵风,来得突然,散得也快。
可他没想到,那个人压根不打算就此收手。
柔软的唇离开他唇瓣后,轻轻地,落到了他脸颊上。
温热的气息扫过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静电,酥麻得让人心跳紊乱。
他本能地想皱眉,却又强行忍住了。
可时砚似乎误会了什么,吻过脸颊后又缓慢地亲到了他的耳根。那一处本就敏感,舌尖轻轻扫过耳垂,一阵带着热意的电流从他颈侧滑入脊骨。沈星河肩膀微微一颤,身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依旧闭着眼,努力控制着呼吸,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偏偏时砚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敏感,不但没有退开,反而胆子越来越大。
吻一路向下,落在他颈侧。他能感受到那人呼吸越来越炙热,唇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皮肤,像是在试探他的极限。
更糟的是——时砚的手也动了。
从腰侧缓缓滑落,指尖贴着他的衣料,似乎正慢慢地、缓慢地往更不可控的方向移动。
沈星河终于忍不住了。
陌生的不安和皮肤上微妙的触觉交织在一起,他睁开眼,眼神恢复冷静,握住了时砚的手腕。
不可以再继续了。
时砚怔住了。
他还保持着倾身的姿势,脸停在沈星河耳边,嘴唇几乎贴着他的皮肤,整个人僵硬地停顿在那里。
沈星河睁着眼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里带着一丝无奈,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时教授,你在干什么?”
时砚被沈星河捏住手腕的那一刻,一开始是怔愣,那双眼睛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迅速闪过慌张,继而沉下去,浮现出一种几乎要碎掉了的表情。
是难堪,是受伤,是彻底的沮丧。
他缓缓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碰沈星河,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
他声音不重,却像羽毛轻扫在心上。
时砚低下头,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知道不该这样,对不起。”
沈星河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狗,又像在看一个犯错的小孩。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疲倦的温和:“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时砚心头一痛。
沈星河的语气太轻太柔,轻得风一吹就散了,可那种“你不必为此道歉”的体贴,却更像是一种温柔的拒绝。
更残忍的是——他连责怪都不舍得。
时砚垂着眼,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一副等候发落的表情。他唇瓣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星河先一步开了口。
“时教授是不是忘了——”沈星河的语调很轻,像是随口提醒,“我们己经离婚了?”
时砚呼吸一滞,抬眼看向他。那眼里没有尖锐,也没有怒意,却让他更难承受。
他知道,沈星河并不是无情的人。
但也正因此,他连拒绝一个人都是选择伤害性最低的。
时砚却看得明白他的态度,他张了张口:“我知道……对不起。”
沈星河看了他一眼,眼里果然有些不忍。
“没关系。”沈星河说,他又看了时砚一眼,很想去洗一下耳根沾上的某只小狗的口水。
他移开视线,轻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道:“还有事么?”
时砚摇了摇头,嗓子有些哑:“我……”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看了沈星河一眼,连忙说:“你刚吃完药,先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时砚转过身,走到门口,手伸过去,帮他把休息室的门轻轻带上,动作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时砚站在外头,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
沈星河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微微闭了闭眼。过了好几秒,他才撑着沙发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望了片刻。
他低头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水,仔细地洗着自己的耳根,倒不是嫌弃,只是不喜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镜子里的人表情平静,只是眼里有一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