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心思吧。

　　——我是德洛瑞丝的监护人，哪能对她行不轨之事？

　　当再度抬起头来，修女的面庞已经恢复平淡，隐隐透着坚定感：

　　【德洛瑞丝是单纯的，不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掌握中，沦为昼夜产出的大药。】

　　【我会保护德洛瑞丝，盟约也要谈成。】

　　“这也是我希望的。”

　　珊妮娜温和回应着修女的注视。

　　然而夜深人静，孤女寡女，还四目相对……气氛不禁变得微妙起来。



第一卷 : 第一千零八章 牛夫人

　　“……卡奥滕莱斯的牛头人敢闯敢拼，又极度排外；他们能够与时俱进，又在某些传统上显得十分固执、保守。”

　　“在那里，同样的一杯果汁，牛头人购买只需一个铜板，其余种族的顾客就要两、三枚铜板，甚至更多。”

　　“对盟约而言，卡奥滕莱斯这种内在的团结是有利的；但我们也要了解并尊重他们的传统，尽量不要冒犯。”

　　珊妮娜犹如那榆木脑袋，感受不到暧昧，坦然地向修女讲述注意事项。

　　可她久久注视着修女的脸，红色眼眸不自觉浮现出微醺，似宁静夜空里的烟花绽放。

　　修女更是芳心暗许！

　　她故作平静地聆听珊妮娜的讲述，只有睫毛在不经意间微颤，流露出模棱两可的心意，好让别人去猜，去胡思乱想。

　　红与白秉烛夜谈，鼻息交错，几缕发丝像是受到某种静电的牵引，向彼此延伸；蜡烛化了一根又一根，摆在桌面上的指尖快要挨到一起。

　　吱呀——

　　德洛瑞丝走出房间，一张单纯清澈的、不谙世事的脸，出现在二人对视的缝隙间。

　　她看见桌上还没收拾的餐具，顿时不安地捏住睡裙裙角。

　　又、又开始了吗？

　　在村子里那几天，塞隆和珍妮弗姐姐躲被窝下棋，偏不带她一块儿！

　　现在，又……

　　“要是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

　　儿时最常听见的话语又在耳边回荡，如同魔咒；就算相隔千山万水，德洛瑞丝的灵魂仍母亲念诵千百遍的魔咒被困在小小的篱笆里，从未踏出半步。

　　她不能独活，不能没有依赖，家长的任何【冷落】都会让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母亲十几年如一日陪着她，也只陪着她，唯有在最生气时才会和死去的姐姐单独说话，不搭理德洛瑞丝。

　　德洛瑞丝思考片刻，立刻上前收拾餐具，想通过家务证明自己的听话和能干。

　　但一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不由分说让她坐下；德洛瑞丝仰脸看去，修女待她的神情一如往日温和：

　　【早上好，德洛瑞丝。】

　　【稍等一下，早餐很快就好。】

　　修女的白发似河流从山巅直流而下，投落的阴影却将德洛瑞丝的双眼笼罩。

　　李霏从不鼓励她打破心灵的枷锁，或想办法治愈她的心理疾病；而是潜移默化加深她的依赖，抹杀她长大的可能。

　　*乎宠溺的呵护，就是从修女身上流淌出的毒药，能毒死她对自由的向往，永远生不出勇气、叛逆和对自我的期望。

　　这无疑是卑鄙的做法，但李霏不得不这么做——除了邪神魂环以外，德洛瑞丝的抚养权就是她目前最大的筹码，关乎到自己的未来。

　　况且在旁人眼里，德洛瑞丝越是依赖，就越是证明修女心底善良，拥有高尚精神。

　　——我真的很擅长在不知不觉间利用别人，还把面子里子都占了……

　　——但我不能一直这么做。

　　——等我在圣城站稳脚跟，就亲自纠正这个错误……鼓励德洛瑞丝多交朋友，学会独立自主，弥补我对她的利用……

　　——再等等吧，德洛瑞丝。等我过完这道坎儿，你就可以长大了。

　　搭在肩头的手逐渐收紧，修女洁白而恬淡的身影后，似有黑发乖张摆动。

　　……

　　“恩伯莱特有蛀虫！”

　　例行的晨会上，一位市政厅干部拍案而起：

　　“咱们不是没雇过临时工，但外交官哪有让临时工担任的？”

　　“还是个初来乍到弄不清底细的修女，还是个哑巴！”

　　此话一出，顿时群情激愤。

　　“既不符合手续，也不符合规定，要严查！”

　　“盟约关乎到两座城市的未来，事关重大，究竟是谁同意如此荒唐的委任？”

　　干部们你一句、我一句，将此事定性为恩伯莱特最大的职场舞弊案，非要揪出蛀虫不可！

　　笃，笃。

　　长桌首席的红发女子屈指轻叩桌面，和颜悦色解释道：

　　“塞隆最初是由瑰洱推荐的，我经过考虑后，认可了她的提议。”

　　“我想大家应该清楚，卡奥滕莱斯如此爽快地表明合作意向，德洛瑞丝至关重要；而塞隆是她的监护人，在交涉时会具有天然的优势，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会议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由于班底十分年轻化，且恩伯莱特刚成立不久，一路走来又压力重重，大伙儿都没怎么接受酒精考验，见风使舵的本领难免生疏。

　　只有一名从业经验丰富的中年人，接住了场面：

　　“不拘一格的任命，但也恰如其分！”

　　“恩伯莱特的处境岌岌可危，我们就应当勇于打破常规，贯彻敢为人先的精神……”

　　珊妮娜再次轻叩桌面打断：

　　“卡奥滕莱斯的客人将在三小时后抵达，咱们抓紧时间，把各项事务都过一遍，工作都交接好，提前十分钟迎接他们。”

　　会议重回正轨，恩伯莱特大*小小的施工地带也照常开动，发出春雷般的震感。

　　高大牢固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生长，成熟后却被荒废，在风沙的涂抹中泛黄……一栋又一栋空荡死寂的建筑，像是这座城市提前为自己立好的碑。

　　两座传送门，还在闪烁着仅剩一座，不间断地吞吐物资，以债台高筑为代价，维持这座城市的生命体征。

　　……

　　“嗨，什么女士不女士的，多见外呀！”

　　“叫我牛夫人就好，牛姐姐也行。”

　　黑发盘缠的妇人翘着腿，笑容甚是热情；左手油乎乎，拈着一块炸鱼排，赞不绝口：

　　“你们恩伯莱特的炸物倒是风味独特，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是我一位友人新研制出的秘方。”

　　珊妮娜微笑道：

　　“如果牛夫人喜欢的话，我给你多准备些带身上。”

　　“好，那姐姐就不客气啦！”

　　“回头我也送你个包，黑天鹅牌子的，可金贵了，死鬼都舍不得给我买！”

　　牛夫人的态度十分热络，宛如过年时见一回的亲戚，一会儿问珊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