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血腥味混着星砂灯的荧光,在沈星河的睫毛上凝成血晶。他的粼波刃第无数次架住刺客首领的链锯,火星溅入眼瞳的刹那,余光瞥见书房西北角的青铜药鼎突然震颤——那是影棘氏旧宅中,父亲生前最常擦拭的器物,此刻正渗出翡翠色的微光,如同被露水打湿的夏枯草。
“小心!”苏砚秋的雷光擦着他耳际掠过,将右侧刺客的匕首震飞。沈星河借势旋身,却见药鼎的光芒突然暴涨,光点汇聚成半透明的小人形,头顶的发梢泛着新叶般的嫩绿色,腰间缠着用藤蔓编成的小围裙,手里还攥着半片枯黄的夏枯草药叶。
“是药灵!”沈星河惊呼出声。在漠渊州的传说中,药灵是天地灵气与珍稀药草的共生体,低阶药灵如夏枯草,通常只会在濒死药草旁诞生。此刻这小家伙正挥舞着药叶,圆滚滚的眼睛映着战斗的火光,突然张开嘴发出奶声奶气的叱喝:“坏东西!不许欺负哥哥姐姐!”
刺客们的动作齐齐一滞。夏枯草的话音未落,它手中的药叶己化作绿色光雾,那些缠着黑雾的刀刃竟在光雾中变得如同生锈的铁片,挥舞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苏砚秋趁机将长锏砸向地面,雷光借着药雾的传导,在刺客脚边炸开网状闪电,竟比平日多出三分治愈之力——这是雷罚与药灵之力的奇妙共鸣。
“叽叽!”夏枯草蹦跳着扑向刺客首领,头顶的绿发突然伸长,如藤蔓般缠住对方的脚踝。那名浑身黑雾的刺客发出惊叫,他的靴底竟在药灵的触碰下冒出新芽,黑雾被生生逼出体外,化作点点荧光消散。沈星河抓住机会,粼波刃划破对方肩甲,这次带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带着药香的淡金色血液。
“快走!”刺客首领甩断藤蔓,带着两名同伴撞破密道石墙。沈星河想要追击,却被夏枯草突然抱住小腿——这小家伙不知何时蹦到他跟前,仰着沾满荧光粉的小脸,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哥哥流血了,痛痛!”
战斗结束的瞬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沈星河单膝跪地,任由夏枯草用沾满草汁的小手掌按在他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顺着皮肤渗入,竟比苏砚秋的雷光治愈更快。他这才看清,小家伙的围裙上绣着迷你版的浮光纹章,显然与影棘氏旧宅的药田有着神秘联系。
“沈星河,你看它的头发……”苏砚秋擦着长锏上的血迹走来,发间的紫晶簪早己遗失,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却在看到夏枯草时露出难得的柔和神色,“像不像漠渊州春天的沙蓬草?”
“姐姐好看!”夏枯草突然转头,蹦跳着扑向苏砚秋,小短手抱住她的小腿,“姐姐的雷光暖暖的,像太阳雨!”它仰头望着苏砚秋,突然瞥见她左臂的伤口,立刻扯开围裙口袋,掏出半片泛着荧光的夏枯草药叶,“给姐姐贴贴,痛痛飞走!”
苏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作为云阙贵女,她自幼见惯了药仆的恭敬,却从未被这般天真的善意打动过。当夏枯草用沾满草汁的小手指,认真地将药叶按在她的伤口上时,她的耳尖悄悄泛起粉红,连雷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星河趁机观察药灵,发现它的瞳孔深处竟倒映着星陨碎片的纹路,“是影棘氏的药田孕育了你吗?”
夏枯草突然挺首小身板,举起药叶行了个歪歪扭扭的浮光礼:“夏夏是影棘药田的守灵!刚才感觉到星陨碎片的呼唤,就从药鼎里钻出来啦!”它说着,突然蹦到沈星河掌心,小手指戳了戳他腰间的碎片,“大哥哥的碎片,和夏夏的家有关哦!”
沈星河与苏砚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影棘氏的药田,正是浮光旁支在漠渊州的最后据点,父亲临终前曾说,那里埋着星砚碎片的守护阵。此刻夏枯草的出现,或许正是解开旧宅秘密的钥匙。
“夏夏喜欢大哥哥和大姐姐!”药灵突然张开双臂,搂住沈星河的脖子,又将苏砚秋的手拽过来,“夏夏没有爸爸妈妈,以后你们当夏夏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空气突然凝固。苏砚秋的手指在沈星河掌心轻轻一颤,想要抽回,却被夏枯草用藤蔓般的发丝缠住手腕。沈星河望着小家伙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在小学堂教过的孩童,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
“不、不行!”苏砚秋突然结巴,耳尖红得几乎能滴血,“我们、我们只是搭档!”她试图用长锏戳开夏枯草的藤蔓,雷光却怎么也凝聚不起来,“再说了,我连浮光的聘礼都没见过——”话未说完便慌忙闭嘴,转身时撞翻了半座书架。
沈星河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这是他第一次见苏砚秋露出这般慌乱的模样,雷光在她发间噼啪作响,却像极了漠渊州沙狐炸毛时的样子。夏枯草趁机蹭了蹭他的手心,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爸爸抱!”
“好,爸爸抱。”沈星河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将药灵托在掌心。夏枯草立刻发出欢快的“叽叽”声,头顶的绿发绽放出星星点点的荧光,如同撒了把碎钻。苏砚秋从倒塌的书架后探出头,恰好看见这一幕——沈星河的银发被荧光映成淡绿色,嘴角挂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而药灵正用小手指戳他的鼻尖。
“笨蛋沈星河!谁允许你乱认孩子的!”她嘴上这么说,却不由自主地靠近,指尖轻轻触碰夏枯草的小围裙,“不过……它的藤蔓,确实和云阙的雷藤有点像。”
夏枯草突然转头,宝石眼亮晶晶地望着苏砚秋:“妈妈的雷光,和夏夏的药雾,是好朋友!”它挥舞着药叶,竟在两人掌心凝聚出小小的彩虹——雷光与药雾的交织,比任何家族纹章都更璀璨。
是夜,旧宅的药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沈星河坐在廊下,任由夏枯草趴在他膝头打盹,苏砚秋则借着雷光,在父亲的旧笔记里寻找药灵的记载。风掠过药田,将夏枯草的呓语送入耳中:“爸爸的光,妈妈的雷,夏夏的药田……”
“别真把它当孩子养。”苏砚秋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淡,却将裹着雷光的披风披在他肩上,“药灵认主讲究血脉共鸣,它能感应到星陨碎片,说明和浮光氏有极深的渊源。”
沈星河望着她垂落的发丝,突然想起在小学堂的那个午后,她蹲在沙地上为他包扎伤口时,发间也沾着同样的草汁香。夏枯草在梦中翻了个身,小手指勾住苏砚秋的袖口,而她竟没有甩开,反而用雷光为小家伙编织了顶小小的草帽。
“其实,”沈星河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月光,“有个小家伙喊爸爸妈妈,倒也不错。”
苏砚秋的动作猛地僵住,雷光在草帽边缘炸开小火花:“油嘴滑舌!”她别过脸,却忍不住用长锏戳了戳沈星河的肩膀,“不过……若它真能感应星砚碎片,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溯光诀》的残页。”
夏枯草突然在梦中咯咯笑出声,梦见自己在沈星河和苏砚秋中间蹦跳,左边是温暖的光,右边是温柔的雷,而脚下的药田,正盛开着千年未见的星砚花。月光落在三人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那是从未有过的,浮光与云阙的影子,第一次在漠渊州的沙地上,交织成完整的星图。
当晨雾漫过旧宅断墙时,夏枯草正用藤蔓缠住沈星河的手腕,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起床”,而苏砚秋则红着脸躲在廊柱后,假装研究雷光与药雾的共振频率。没有人注意到,星陨碎片的裂痕中,一道细小的光缝正在愈合——那是药灵的羁绊,是两个少年不经意间许下的,最温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