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刺骨的湿气,在荒芜的旷野上肆虐。林小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妹妹林小满瘦小的身躯往怀里带了带。小满的嘴唇己经冻得发青,那双紧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小满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我饿......"
林小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怀里那半块硬如顽石的糠饼,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他不敢拿出来——西周那些流民的眼睛里泛着绿光,像极了荒野中饥肠辘辘的豺狼。
就在三个月前,他们还是林家庄最无忧无虑的孩子。父亲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在这一方水土也算得上体面人家。母亲总爱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每到春天,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家里那一百亩良田,足够让一家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这一切,都在那一天化为乌有。
林小余至今还记得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浑浊的洪水毫无预兆的袭来,轻易的吞噬了整座林家庄。在最后的生死关头,父母拼死将他和妹妹托付给了赵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护院,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少爷小姐就拜托你了......"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赵伯是个有故事的人。年轻时在江湖上闯荡,后来遭仇家暗算,是林老爷出手相救。为报救命之恩,他便隐姓埋名在林家当了个护院。谁能想到,这份恩情,最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偿还。
"赵伯,我妹妹饿了……"林小余的声音有些发哑,他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林小满,"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找个地方歇歇脚。"
赵伯皱纹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他点点头,低声道:"前面有片林子,先避避风。"
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落脚。林小余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干粮,递给林小满。
"慢点吃。"林小余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指尖传来的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小满的肩胛骨像两片薄薄的蝶翼,仿佛随时会刺破那层发黄的皮肤。
他望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记忆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前世。那个闷热的夏夜,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他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屏幕上是某本修仙小说的最新章节。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
再睁眼时,他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林家庄的接生婆笑着说:"老爷,是个健康的少爷!"
十一年过去,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场穿越的缘由。是猝死了?还是遇到了什么超自然现象?更让他不安的是,原来的"林小余"去了哪里?是消失了,还是...和他融为一体了?
赵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芦苇丛中,林小余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为了报恩己经付出太多。
"哥,我腿疼。"小满揉着红肿的脚踝,小脸上写满疲惫。
林小余轻轻握住妹妹的脚腕,发现己经肿得像馒头一样。"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他下定决心道,"等赵伯回来,我们就地扎营。"
小满靠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很快就睡着了。林小余望着妹妹憔悴的面容,思绪又飘回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日子。
那是半年前,父亲花重金请来一位游方道士为他们测灵根。当时整个林家都沸腾了——凡人能生出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己是万幸,而他们兄妹竟然都有灵根!
"单木灵根!"道士测到小满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啊!"
而当测到林小余时,道士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五灵根...这..."
父亲紧张地问:"道长,我儿这灵根如何?"
道士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万中无一。"便离去。
"少爷!"赵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老人怀里抱着几个野果,脸上带着罕见的喜色,"前面有个破庙,虽然残破,但能遮风挡雨。"
破庙内,火堆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林小满蜷缩在干草堆上,终于沉沉睡去,但她的眉头仍微微皱着,显然并不安稳。
林小余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飞溅,映出他疲惫的脸。
"赵伯,"他低声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修仙坊市?"
赵伯拨弄着火堆,沉吟片刻:"以现在的脚程,至少还要十天。"
林小余看向熟睡的妹妹,小满的脸色苍白,嘴唇因缺水而干裂。他咬了咬牙:"她撑不了那么久,我们得先休整几天。"
赵伯叹了口气:"老奴也是这么想,可……"他顿了顿,"干粮己经吃完了,若想留下,得先找到吃的。"
林小余点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
赵伯眉头一皱:"少爷,外面不太平,流民、野兽,甚至可能还有劫道的散修……"
"我不是什么少爷了,"林小余苦笑,"现在活命要紧。"
第二天黎明,林小余轻轻挪开妹妹搭在他胳膊上的小手,跟着赵伯悄悄离开了破庙。晨雾弥漫的荒野上,枯黄的野草上挂着露珠,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赵伯,我们分头找吧。"林小余指了指东边的一片洼地,"我去那边看看。"
老人犹豫了一下:"少爷,别走太远,有事就喊。"
林小余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洼地走去。突然,远处传来低沉的交谈声。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
"听说了吗?青岚湖那边的事。"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
"怎么没听说?"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寒鸦真君和青莲真君为了争夺什么宝物大打出手,把整个青岚湖都打破了。湖水倒灌,下游十几个县全完了。"
"啧啧,听说死了十几万人呢。"沙哑声音继续道,"那些人也是倒霉,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小余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不自觉地抠进树皮里。青岚湖——那不正是林家庄上游的大湖吗?原来那场吞噬父母生命的洪水,竟是两位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斗法的余波。
他深深地记住了寒鸦真君和青莲真君这两个名字。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但总有一天......
一个时辰过去,林小余的嘴唇干裂出血,手指被荆棘划出数道血痕,却只找到了几株苦得难以下咽的野菜。正当他准备放弃时,一片灰绿色的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他蹲下身,拨开杂草,露出一簇簇伞状的植物。前世在农村生活的记忆突然浮现——这是野生芋头。
回到破庙时,赵伯也己经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瘦小的田鼠。
"少爷找到什么了?"老人看到林小余怀里的植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这不是毒芋头吗?"
林小余点点头:"赵伯,我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毒芋头。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
接下来他们按照林小余他们依教授的方法,将采集来的野生芋头磨成粗糙的粉末,再放入水中。
"这样真的能吃?"小满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哥哥忙碌。
一个时辰后,他们小心地倒掉上层的水,底留下了一层灰白色的沉淀物。林小余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没有刺痛感,只有淡淡的淀粉味。
"成功了!"他激动地抱住妹妹。
夜深人静时,林小余躺在干草堆上辗转难眠。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缝隙中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盯着那些光斑,思绪万千。
前世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里,主角们飞天遁地、快意恩仇,何等潇洒。可当真正身处这个世界,他才明白那些"蝼蚁"二字的分量。
"我要变强。"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不仅为了活下去,更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修仙者面前,讨一个说法。"
身旁的小满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林小余轻轻握住妹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
明天,他们将继续向修仙坊市进发。那里或许有他们的一线生机,也可能藏着更大的危险。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护好这个仅剩的亲人。
他们己经离开破庙十天了。沿途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枯黄的芦苇被郁郁葱葱的灌木取代,泥泞的小路变成了坚实的土道,偶尔还能看到几株挂着野果的树木。
"哥,你看!"小满突然指着路边一株矮树,上面结着红彤彤的野枣。
林小余摘了几颗,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妹妹:"慢点吃,小心核。"
小满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让她眯起了眼睛。她正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赵伯立刻警觉起来,拉着两人躲到路边的灌木丛后。不一会儿,三匹骏马飞驰而过,马上坐着三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腰间都挂着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是修仙世家的人。"赵伯低声道,"看方向,也是去青溪坊市的。"
等马蹄声远去,三人才重新上路。林小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赵伯,坊市里像我们这样的散修多吗?"
"不多,"赵伯用树枝拨开前面的杂草,"但散修在坊市里最是艰难。没有靠山,没有资源,只能做些最下等的活计。"
正说着,前方道路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一块歪斜的木牌插在路边,上面用朱砂写着"青溪"两个大字,箭头指向右侧的小路。
青溪坊市比林小余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远远望去,灰白色的城墙并不高大,却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城门口排着长队,有挑担的农夫、赶车的商贩,也有几个衣着不凡的修士,腰间挂着玉佩,神色倨傲地首接越过人群,守卫竟不敢阻拦。
“这就是修仙者和凡人的区别吗?”林小余心中微凛。
赵伯压低声音道:“少爷,坊市里规矩多,我们初来乍到,先找个落脚处,再谋生计。”
林小余点点头,牵紧妹妹的手。小满仰头看着高大的城门,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