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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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霁的表情变了变,看向了清越的方向。

清越正思考着明明该躺在医院的病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余光看见谢霁的表情,很快明白过来谢霁的的确确是在叫自已。

谢霁的表情有些苦恼:“清医生,之前拜托您帮她治疗,她已经康复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出院了?”

清越也有些无奈:“按道理来说,谢小姐是该继续住院的。只是前几天就听她说,想念母亲了。”

谢霁无奈扶额:“清医生,我也明白谢萱那孩子不好相处,你也管不了她。不过,我让她转院的原因,就是想拜托清医生多照看她,没恢复的时候不可以让她乱动。”

他顿了下,脸上的苦恼加深了:“尤其是在今天,我就怕她今天来折腾。”

清越这才明白这位老板打得主意,实际上他的意思是:这位大小姐他要仔细看着,不能随便放人出来,尤其是在这一天。

谢萱显然是个相当不羁豪放的主,她走到了供桌边儿,把刚刚谢黎插上去的那柱香拔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扔在了地上。

瞬间,全场宾客一片哗然。

谢萱看也没看谢黎,就跪在了母亲的灵位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妈,我来看你了。你知道吗?那个女人把我从楼上推下去,害我差点残废了,可这个当爸爸的居然不管不问,还袒护着那个女人?”

谢霁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低声道:“别说了。”

谢萱却慢慢走到了谢霁的身边:“有什么不能说?爸,你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却不愿意相信自已的女儿。是她害死了妈妈,你居然不管不问?”

谢瓷见自已侄女很明显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连忙上前,拉住了谢萱:“小萱,别冲动,有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计较也不迟。”

谢萱却甩开了谢瓷的手,表情更加气愤,她指着何蔓道:“姑姑,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当年的事,你也在场,你知道的!”

谢瓷微微皱眉:“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在......”

谢萱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就是她,是她杀了我亲妈。你们都要不管不问,当她的帮凶吗?”

清越眼见着这事情越闹越大,他也明白,谢萱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怕她在祭祀这天把真相告诉所有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何蔓可以轻而易举地反过来咬她一口,说她有意污蔑,轻轻松松地把自已从凶手变成了受害者。

他走上前,道:“谢小姐,你的腿伤还没有好,还是不要乱动了。我带你回医院休息休息好么?”

谢萱却转过头,不满道:“清医生,连你也不相信我?”

谢瓷眼见着战火已经飘到无辜的人身上了,连忙道:“小萱,冷静一点。”

清越扶额:“倒不是不相信谢小姐,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先注意自已的身体要紧,情绪尽量要平稳些好。”

直到现在,一直未曾出声的谢秋均看向了谢萱,平静道:“我们现在正在祭祀,有什么问题,等结束了再说吧。”

谢萱一愣。

她就像是才看见谢秋均似的,有那么片刻,几乎认不出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空气就这么凝固了。

实际上她和谢秋均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那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是陌生感更多一点,还是心酸更多。

谢萱这才被他的这句话,缓缓地抚平了。

她道:“好,先祭祀吧。”

众人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松了下来。

只不过,显然有人并不开心。

一边被打断的谢黎瞟了一眼过来闹事的‘姐姐’,从地上捡起被她扔掉的那柱香,故意再次插进了香炉里去。

谢萱见状,一巴掌扇在了谢黎的脸上,气极反笑。

啪。

何蔓连忙上前,护住了谢黎:“你做什么?针对我可以,为什么针对我女儿?”

谢萱冷笑一声:“我妈可不想看见你们母女两个,猫哭耗子假慈悲。”

谢瓷叹息道:“小萱,别任性了。我知道你生气,但以前的事情,毕竟没有证据。”

谢萱咬牙切齿:“妈妈一直没有心脏问题,怎么可能死于心脏病?就算是她和我爸在一起让妈妈伤心了,但她怎么可能因为心脏病猝死?我不相信!肯定是她给妈妈下毒了!”

白柯见自已未婚妻被人扇了巴掌,也有些坐不住了,道:“谢小姐,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血口喷人。”

众人看着这极为混乱又戏剧性的一幕,表情精彩纷呈。

谢萱环顾四周,想起从前自已和爸爸妈妈生活的乐园,如今变成了这样,不由得悲从中来,把谢黎的那柱香再次扔掉,自已重新取了一柱香,把它插在了母亲的灵牌前,道:“也许最后变成这样,都是命吧。妈,我做不了什么,可能,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

夜色逐渐降临。

谢萱拄着拐杖离开花园的一瞬间,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团团围住了。

“谢小姐,您离开家在海外生活二十年,再次回家是否要接受谢氏的一部分业务呢?”

“您今天是特意回国,好参加生母的祭祀吗?”

“您的腿伤是在和何小姐的矛盾中不慎摔伤的吗?”

“您和继母何小姐的关系如何呢?”

......

谢萱始终不发一言。

她知道,她在记者面前的发言除了造成混乱和公司股价下跌、让那女人又抓住攻击她的把柄以外,别无用处。

......

谢霁在花园站着,远远地看着谢萱被记者包围了起来。

他眉心的郁色更重了些。

他转向了身边的何蔓,叹息道:“那个不孝女,在这样的场合顶撞我,闹事,这会儿不知道又和记者说了什么。真是不省心。”

何蔓安抚地拍了拍谢霁的肩,不发一言。

......

另一边。

在花园里逐渐往回走的客人们也被今天发生的事情震惊了。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究竟真相是什么。

“谢家这家事也的确很不同寻常了,后妈是杀了亲妈的嫌疑人?”

“豪门恩怨,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真够狗血的。”

“老谢也是风流,他在外面养了情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让老婆知道了?那可是扶持他那么多年的女人,这背叛,实在是很伤人。”

“这种事,不好说呀。”

“确实不厚道。但老谢私生活,外人哪里有资格说呢?”

“就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孩子。那大女儿还拄着拐杖回来,哭的梨花带雨,我看了都心疼。”

“谢秋均真是淡定,还在劝自已姐姐不要情绪化。他真不是一般人。”

“要说惨,他最惨。大女儿出国了,眼不见心不烦,谢秋均可是和后妈生活了那么多年,精神折磨不过如此。”

“他后妈杀了亲妈,是真的?”

“可能吧,总之,看他表情那么淡定,真难以想象。”

......

一片树荫下,谢秋均的脸颊有些苍白,他垂眸,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到了母亲的灵堂前,慢慢跪下,拜了几拜。

清越回眸时,恰巧看见了这一幕。

他想,谢秋均真的不伤心,真的和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云淡风轻吗?

大概不是的。

他漆黑的瞳孔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

......

私人医院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下,这个时间,来医院的患者不是那么多,周遭很安静,清越得以休息也有了空闲。

直到助理的声音把他打断:

“清医生,晚上有一场慈善晚宴,您也在被邀请的名单里。”

说着,她把一封邀请函双手递给了清越。

清越把目光从远处的草坪上移开,回过神来,道:“好,晚一点我去。”

他把手中的杂志放下来,随后站起身,仔细看了一下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烫金的框内写着参与晚宴的大人物们,而清越一眼看见那个显眼的名字:谢秋均。

他也会去。

清越这么想着,又看向了自已放在桌上用来压文件的镇尺,这么文雅的物件放这里倒是大材小用了。

举办宴会的地点在一家国际酒店,清越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但是以慈善家之一的身份参与还是第一次。

走入大厅后,侍者收到了邀请函,把他带去了一处位置坐下。

餐桌前放着每个人的铭牌,四下来的人不算多,清越轻而易举看见了隔壁餐桌上的铭牌,上面写的名字分明是谢秋均。

原主清医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很要好的朋友么?

清越想,应该是这样吧,也许原主和父母意见不合、分道扬镳后一直是谢先生在支持他做自已的事业,包括那家私人医院也是出自谢秋均的手笔。

那么,接下来再和谢先生见面就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吧,应当是没有错的。

可是上次和他见面,告诉他,他的父母一切安好他为什么又是那种表情?

清越陷入了沉思,他虽然看过那本小说,但是看的囫囵吞枣,并没有多么仔细。

看着桌上的铭牌出神,他又把多余的猜测压了下去,总之,一般总裁都有一个医生朋友,那他把朋友的角色扮演好就好了。

......

“谢先生,您的位置在那边,离看台很近的。”

主办方领着谢秋均往前排的位置走去,这儿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人潮涌动,还有在慈善晚宴外扛着摄像机蹲点准备着采访的记者。

“晚宴大概要办多久,我一会儿还有会议。”他一边往座位走,一边看了看手表。

“大概要两个钟左右就结束了,您要是忙,发言结束我们安排把您送出去。”主办方看着把这里团团围住的记者,明白谢先生是担心脱不了身。

“那到时麻烦你们了,被记者拖着走不了可能会耽误时间。”

“嗯嗯,您放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举办方说着,把他带往了一个看上去人很少的圆桌前,因为位置比较显眼,一时间宴会的人们都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位就是谢先生?”

“没见过真人,但是听说他的能力相当不错,把老爸的企业改造成这样,当父母的很欣慰吧。”

“而且,听说他们家还是重组家庭,他亲生妈妈老早就去世了......”

.......

谢秋均微微蹙眉。

他拉开了椅子,坐下,有些疲惫地摁了一下太阳穴。

下一秒,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医生。

他转身,看向了身旁的位置,微微一怔。

清越也正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