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伶的鬼域与杨川想象的有些许不同，它建立在一片虚无之上，由密密麻麻的如蛛丝一般的细线铺成地面，但从细线的空隙中仍然能看到下面漆黑的深渊。

这里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只要几个被困死在这里的孤魂野鬼在上面游荡，它们就是这片鬼域的鬼奴，而这也是杨川的疑惑所在。

据他所知，鬼域中的鬼奴有两个来源，要么是被拖入鬼域的人被完全污染成了鬼奴，要么就是驭鬼者被自已的诡器完全污染同化，然后作为鬼的容器存在一段时间后终于承载不住，然后成为鬼域中的鬼奴，这是驭鬼者绝对避免不了的终末，而这两种情况都不符合杨淑伶的性子。

带着疑惑，杨川向深处走去，他能感知到杨淑伶的位置，她在更深处。

杨川不知道自已走了多久，他也不关心，因为在鬼域中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它的快慢完全取决于域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多数鬼域的时间流逝与外界完全相同。

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逝的怎么样？最好慢点，毕竟小时候有个小小的愿望就是玩或者休息的时间能慢些。

一团黑雾出现在他视线中，细看之下那黑雾竟然围成了一座房屋的模样，杨川能感觉到她就在那座由黑雾化成的屋子里面。

杨川加快步伐走到门前，刚要推门，门便自已打开了，里面很黑，什么都不见，如同他脚下的只有一线之距的深渊，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毕竟脚下的深渊或许可怕，因为里面有什么他一概不知，可他却知道这屋子里有什么。

走到里面，杨川才发现这里面不仅仅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种黑几乎遮蔽了他的感知，他已经快要感知不到自已的存在了。

“对不起，这里太黑了。”

杨淑伶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感觉这个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可又感觉这声音来自自已的身体里，不过这都无所谓。

“没事，挺适合睡觉的，只是看不见你的脸。”

“……看不到挺好的，我现在不好看。”

在酝酿了许久之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本来杨川到这里的距离并不长，但在杨淑伶的故意干涉下把距离延长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已现在的模样罢了。

其实不知道多久之前她就已经被阴影彻底吞噬，她也不知道自已现在的样子。

大概长得很丑吧。

“……我能摸一下吗？”

摸？！摸什么？

“啊……大概，可以……吧？”

杨川直接伸手朝自已眼前的黑暗探去，同时调动自已体内属于杨淑伶的鬼力，自身的感知已经恢复了一部分。

很冷，这阴影似乎拥有实质，如水一般的触感，越往里面，阻滞感越强烈，难道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这片阴影就是她本身？她这是把自已散开了？

水逐渐化作了泥泞，然后逐渐凝实，最终他摸到了一只纤细的手臂，并且明显感觉到了一阵清晰的颤抖，然后那只手臂的主人又强制自已镇定了下来。

嗯……有点可爱，而且脑袋的位置大概在……这里。

杨川的手掌贴到了她的脸上，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入骨髓，但他没有立刻分开，而是在确认过后才分开。

明明还是那张脸。

“刚才在外面看到了一些鬼奴，它们怎么来的？”

“我也不清楚它们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它们的出现躲过了我的感知，当我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有不少了，我不喜欢它们。”

杨川听后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问道：“有试过杀死它们吗？”

“试过，而且不止一次，但完全没有用的，它们总是会活过来，其实之前我就有过猜测，而到了最近我感觉自已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鬼域中的鬼奴不仅有被拖入鬼域的被完全污染的人或者是终末期的驭鬼者，或许也有鬼域中自然生成的，但无论是何种情况，这些鬼奴都可以看作是域主的化身，所以我无法伤到它们，并且就在最近，我也掌握了在鬼域中制造鬼奴的方法。”

她的话在杨川脑中久久回荡，忽的，他瞪大了眼睛，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许多信息在这个关键点的连接下串联起来，最终拼凑出一个真相。

“之前在一片鬼域中，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鬼域中存在两种鬼奴，它们因忠于的意志不同而相互对立，而如你刚才所说，鬼域可以自然生成鬼奴，你也可以在鬼域中制造鬼奴，所以我想那些自然生成的鬼奴应该是域主制造出的，域主与驭鬼者本就互相对立，那它们各自的鬼奴互相对立也是正常，这么说的话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被拖入鬼域后会有人发任务了。”

“因为各自无法杀死对方的鬼奴，所以需要外界的力量，临近终末期的驭鬼者不甘心沦为鬼奴，所以从外界寻求力量，如果那些人中有厉害的，那么就以一点报酬为代价减少域主意志的鬼奴，如果那些人做不到就被鬼域逐渐污染化作自已意志的鬼奴，增强已方力量，哪种都不亏……”

“至于报酬的话……”，杨川看向自已的手心，那里本该有一些印记的，但早已被颜依的饥饿吞噬，“以鬼力作为报酬……这对普通人作用不大，他们无法使用，最多在有意识的状态下强化身体，而驭鬼者的话，大概是想以此减缓污染，但进入不了鬼域占据不了本源仍然逃不过终末期，这东西能发挥的作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现在外面已经这样了吗？”

杨川淡然一笑，两手一摊，“毕竟驭鬼者们都不会乖乖等死，不过我还挺幸运的，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能轻松不少……话说我等会儿该睡在什么地方？你能给我变个什么床之类的吗？”

“你就这么倒下去就躺在床上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信任度测试吗？杨川这样想着，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笔直地向后倒去，毕竟他是真的信任她。

某个不知名的柔软抱住了他，然后那东西逐渐舒展开，让杨川的身体平躺着，那东西现在确实像一张床，它给了杨川在这片阴影中相当奢侈的温暖。

杨川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不要随便碰我，我在睡觉的时候对触碰也相当敏感，很容易醒的。”，说罢，他便不再出声。

他安静下来了，杨淑伶在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大概是终于确定他睡着了，于是慢慢凑到了他旁边，用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脸上。

本该睡着的杨川突然睁眼抓住了她的手，用带着一些朦胧和迷糊的语气说道：“我说了不要碰我，等我睡醒了你想怎么摸都行，好吗？姐……”，然后便没有了声音，只余下轻柔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