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开学了，川省还是艳阳高照，天地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蒸得人们无处可逃。

陈立们也在这天地熔炉里苦苦煎熬。

到了九月底，才下了两场大雨，给大地来了个人间清醒。

这天，夏老师夹着教案，匆匆忙忙走进教室，顿时，屋里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

“跟大家说个事，十一学校准备搞一场国庆晚会，时间定在9月30日晚上六点半，我们班出两个节目，晚自习，蒋丽丽，你给同学们动员一下，名单明天报上来！现在开始上课。”

蒋丽丽是班长，浓眉大眼，做事也有些男性化，一看就精明干练，很能收容人心。

说实话，晚自习对于职高来讲，那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跟高中紧张的学习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晚自习还是要有的，不把人框在教室，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

蒋丽丽心中早有盘算，听说陈立一把二胡拉得不错，是职高班里难道 的艺术人才，算一个，另一个就需要同学推荐了。

她把想法在晚自习一说，陈立倒是没什么争议，另一个人选就引起了议论来。

朱家生强力推荐霍圆圆的舞蹈，张全友举荐胡春秋的单口相声。。。

最后忠哥的《伤心太平洋》得到全票通过，成功入围最终名单。

不过，《伤心太平洋》的伴奏带不好找，这难不倒搞电子的众人，因为一般磁带分左右二个音轨，只要消掉原唱音轨，也勉强能用。

陈立说他不用伴奏，就吉他和他的《都选c》

“原创”歌曲，一听就是高大上的玩意，马上引起了高一，哦，现在是高二电群众的浓厚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伙一致要求陈立先来个汇报演出。

都不要陈立跑腿，胡大爷一溜烟跑回宿舍，取来陈立的吉他。

陈立半推半就地站上讲台，挂上吉他，在同学们期盼的目光中，弹起了他心爱的土吉他：

。。。。

为梦想灼伤了自已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

陈立的声线接近窦唯，用扫弦和声，节奏鲜明。

歌词对高二电的同学产生了深深的共鸣，他们都是中考的失败者！在可见的未来，他们也会是生活的失败者！

但没有人甘心成为烂泥！成为老师，家人，亲戚眼中的没出息！尤其对于一群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

他们正是做梦的年龄，谁又甘于平庸呢？

成功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那么，就让梦想灼伤自已吧，也不要一辈子平庸度日！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熊二拍着桌子站起来：“我靠，陈立唱得太好了。”

胡大爷：“陈立，你写的是我们班吗？”

李宏：“废话，不是写的我们写的是谁？”

龙哥：“我提议，这首歌就是我们的班歌！”

杨文军：“附议！”

忠哥：“就这样定了，陈立明天教我们这首歌，中午我们就唱这首了！”

原来，职中会在下午上课前，有十五分钟的唱歌时间，主要用途是给学生们提提神，免得下午上课犯困。什么歌都可以，不限题材。

三天后，中午，多云，瘦高的夏老师提前五分钟去教室，下午第一堂课，就是他的《电源放大器原理分析》。

远远的，就听见高二电的那些牲口，用最大的音量，在干嚎着：

你总是提出问题

后面挂着ABC

我填上ACDC

你却骂我是烂泥

我只想保持本色

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

听你骂我没出息

。。。。

声音透过墙壁，在教室外传出好远，二十几个人声音，比高中班六十几个人的班的声音都大。

有点意思，这歌莫非就是报上来的陈立的《都选C》

国庆晚会阵仗很大，据说邀请了县教育局的官员共襄盛会。

三十日，整个下午，几个职业班的不管男女老少，都在大操场布置会场。高中班则正常上课。

主要是长条凳的搬运是个大工程，长条凳能坐两人，得上千条，，几乎铺面了整个操场。

电子班的男生理所当然的就是搬运主力。

看着教学楼里上课的高中部，李宏感慨道：“哎，同人不同命啊！”

胡大爷：“你就是个劳碌命！这只是开始！”

李宏：“你才劳碌命，你全家都是劳碌命！”

胡大爷拍拍李宏的肩膀，摇摇头继续干活。

会场布置得很有中国特色。

前面的大舞台上，舞台背景是一块大红布，上面的标语是：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诞辰四十九周年国庆晚会。

又在两边布置了些红旗，舞台左右放着两组大音箱。

舞台中间有两个话筒支架，舞台下面，第一排一排长桌，铺着红布，那是领导老师的主席台，再后边，就是一望无际的长条凳。

搬完之后的陈立一身臭汗，赶紧去洗澡，吃饭收拾，差不多就六点了。

这时，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过来占坐，

还有一大群人聚在舞台侧后边，有穿的花花绿绿的舞蹈演员，有整齐划一服装的合唱团。。。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高中晚会，尤其以成绩论英雄的宁县职中，节目可以说是乏善可陈，不外乎唱歌，跳舞，大合唱，再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还有夏老师撅着屁股，在那里调音响设备，那是他的专业。

陈立把吉他放到舞台后边的台子上，找组织的老师问了出场序号，就去帮夏老师调音响。

那时候，调音响设备是个很专业的活计，主要是集成度不高，一级功放，二级功放，CD机，录放机等等，都是分开的，光是那一堆的连接线，就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晕过去。陈立看了都恨不得立马进入到数字时代。

混乱从六点开始到七点左右，操场上才算有点秩序。各位领导老师也相继入座。不时还能见到几个或一个学生，风一样的从各条道路上飞奔过来。

校长一看说六点半，现在都七点了，还是开始吧，回头再找组织的老师算账。

第一个节目：歌唱祖国大合唱，晚会要突出主题嘛，只见高一班的男女同学，一水的白衬衣，黑裤子。。。

第二个节目诗朗诵：灯火里的中国，八个高二同学，统一青色西装。。。。

。。。。

每一个节目，都会收获热烈的掌声。这也是应有之意。

第三排中间，孙小小和几个同学正悄声打闹----晚会到后边就没什么意思了。

突然，感觉有人踢她的凳子，回头一看，是王丽蓉，：“看，陈立出来了！”

陈立？那个熊样上去干嘛？也表演节目吗？

孙小小抬头看时，陈立已经从舞台的侧面，走到了舞台中间。

今天的陈立，理着板寸的发型，白色的T恤，灰黑色的牛仔裤，脚蹬白色运动鞋，背着吉他，刚洗完澡后的脸庞，在灯光下，反射着健康的光芒。

好一个干干净净的男生，孙小小差点不敢相信那个男生就是陈立。和她的印象差的太远了。

台上的陈立试了试话筒，不紧不慢的把吉他从身后取了下来，挂在胸前。

“咦！陈立好像长高了。他表演什么节目？”

孙小小问到

“没听清楚主持人的话，好像是什么《都选C》”

“”《都选C》？什么歌？没听过呀？”

陈立拿起话筒，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说道：“老师们好，同学们好，我是高二电子班的陈立，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我的原创歌曲，《都选C》，希望大家喜欢！”

不疾不徐，吐字清晰，从容不迫，就已经把绝大多数表演者比下去了。

《都选C》前奏明快简洁，一下子就抓住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

。。。。

我只想保持本色

和少年的心气

我淋着十一月的雨

听你骂我没出息

为梦想灼伤了自已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

随意的站姿，娴熟拨动的琴弦，专注的神情，加上陈立那清澈的嗓音。。。。

校长对旁边的教导主任说道：“这是高二电的吗？对学校教学很不满意呀！”校长看问题总是出人意料。

听得刚好坐在校长后边的夏老师冷汗直流。这首歌是这样解读的吗？意思是我没管好呗，搞得学生都写歌出来控诉了？

武老师在舞台后面，下一个节目是女生独唱，有他的钢琴伴奏。看着陈立的身影，不由老怀大慰，这关门大弟子对着二千多人，毫不怯场。关键台风还那么好，往那里一站，明星范不就出来了嘛！

孙小小：“小六子长得很普通嘛，为啥现在看还有点小帅呢？”

旁边的杜鹃：“情人眼里出西施呗！”

“切，老娘还没把小六子放在眼里！”

“死鸭子嘴硬！”杜鹃的眼光果然雪亮，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

后面的王丽蓉接话道：“我觉得小六子还不错呀，我想试试！”

看着王丽蓉眼中的星星，杜鹃突然感觉有些吃味。

王珠珠也觉得今天的陈立和以前见到的陈立判若两人，以前的陈立轻浮，痞里痞气，今天，却从他的歌声中，听出了他面对挫折和失败，也要坚持追求梦想的志气。

两个不同印象的身影，渐渐融合，变成那个在台上光芒闪耀的少年。

高中部的同学还好点，职中班的学生们不淡定起来，真是唱到他们心坎上了！

为梦想灼伤了自已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这就是他们的心声呀！还有谁比他们更懂得歌中的情感呢？

一首歌，让职业班的全体同学，都成了陈立的粉丝。

这次晚会过后，高二电的教室窗户，不时有女生不经意的路过，又不经意的向里边张望，像是在找寻什么。

《都选C》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流传开来，每到中午，提神歌唱的时间，教学大楼里，这首歌的合唱，总是此起彼伏，这个班唱罢，另一个班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终于成了宁县职中脍炙人口的神曲。并慢慢向周边学校蔓延。。。。

而歌词，则在同学们的笔记本间传抄着，女生还在歌词边上配上些彩笔画的花和藤蔓之类的装饰，待遇直逼港台四大天王。。。。

陈立曾经就有过这样一本厚厚的歌曲词谱，二十年后都还舍不得扔掉，一翻开，青春的记忆就像海浪一样涌进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