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夏洛蒂前辈所说，那种危险的异想体出逃事件，确实发生得不算多，至少接下来的三天内，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林砚也被每天超额的文书和各种杂务工作累的要死，为了完成每天的工作量，他已经开始主动加晚班直到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家，不过公司丰厚的加班津贴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就是了，这一部分薪资是日结的，每次加班20w眼，基本上下班完就能到手，刚好可以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环境。

唯独在薪资这一点上，公司不会让员工有任何不满。

他还记得，第一次下夜班的时候，自已拿着这笔津贴去折扣区扫荡了一堆廉价的食品百货，回到家的时候，妹妹那一副惊喜但又局促不安，劝他不要乱花钱的可怜可爱样子。

在“画皮”出逃的第四天晚上，林砚好不容易结束了手头的文书工作，猛灌一口咖啡，又接到了物资补充的通知，新一批的后勤物资已经被堆放在电梯出口旁，需要员工们手动将其搬回物资储藏室。

而与此同时，夏洛蒂前辈带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告诉他有一些小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呜呃......”

林砚把身体放倒在椅子靠背上，嘴里发出低沉的悲鸣，他已经连续高强度工作十个小时了，看到他这副样子，夏洛蒂也不禁放松了下来，拿着那份文件拍了拍他的肩头，出言安慰：

“这段日子辛苦啦，再多坚持一下吧，明天，明天我们就有人员补充了，我在培训部的朋友说，这次是满额人员配给哦，办公室里会变得热闹多啦。”

靠在椅背上，林砚转了转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的脖子，在夏洛蒂前辈的桌子上也有堆成小山一样的文件，而且比起林砚只多不少，她不仅要处理自已的那一份，还得替他把关，看见那张依旧明媚而富有活力的笑脸，林砚也不好意思地接过那份文件，开始修改，夏洛蒂的脑袋挨在他的肩头，指导着应该怎么修改，为什么要修改。

然后，等修改完了，就该去搬东西了。

“打起精神来吧，我们一起去搬，这些物资应该也有明天的新同事们的份，我们不能怠慢了他们。”

“是是是......”

在有气无力的回答之下，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电梯口旁的物资箱子堆得满满当当的，每个箱子都有差不多一米见方，搬运起来颇为不易，林砚和夏洛蒂两个人折腾了好一番才把它们全部入库，得亏到了后半程时，几个结束了异想体工作的员工也帮了把手，否则光靠他们两个文职，怕是到夜班工作时间结束都搬不了一半。

最后，等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间，林砚只觉得自已的浑身都要散架了，他的身体可没经过任何强化手术。

和前辈打了个招呼之后，他带上包上了电梯，地上层的同事们正在吃夜宵，双方友好地打过招呼，林砚在打卡器上刷了一下自已的员工证，今天的夜班就算上完了。

走出公司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正在落泪的天空，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有打伞，神色麻木，就这么领受着泪水的恩惠，却全无感激之情，隔着一层雨幕，远处的霓虹灯光扭曲成一条色彩的游龙。雨势逐渐变大，林砚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K公司都会启动昂贵且低效的天气控制系统，就为了在巢中制造这一场人为的大雨，公司会在雨中掺入稀释过的安瓿治疗液，让这些循环再净化过后的污水拥有了非常微妙的治疗效果。

据传这与K公司成立之初的那位创始人有关，但具体怎么样，谁说得清，又有谁会关心呢，大部分巢中的居民，光是要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至少林砚也没听说过有谁在淋了这场雨之后大病得愈的。

在巴士站等待末班巴士的时候，腹中传来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林砚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早知道在走之前再薅一顿贩卖机里的便当好了。

一个身影撞破雨幕，跌跌撞撞地向着巴士站走来，她身上的大衣多处破损，沾着大团大团的血污，手中的大剑从中部折断，长发肆意披散在肩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林砚觉得这位收尾人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记起来她是自已来公司面试那天一同下车的两位二协会成员之一，与她同行的原本还有一位男性。

只是看起来她现在的状况并不算好，受了很重的伤，搭档也不知所踪，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麻烦的气息。

四周路过的人们对此全都视若无睹，不大的巴士站点之内，一时只有林砚和那位身受重伤的二协会收尾人。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斟酌了一会，林砚试探着开口，二协会长久以来维持的良好形象让他愿意在自已的力所能及范围内帮点小忙，而且，母亲生前在二协会里就有不少朋友，这一层关系也让他天然对这些维持都市最后良心的人们多了很多好感。

对方没有应答，只是拄着断剑又往前走了几步，进入巴士站的遮蔽之下，然后身体一晃，直接倒了下去。

收尾人小姐的脑袋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林砚只觉得自已的右肩被一块铁砸了一下，一整条右臂差点失去控制，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试图伸手去扶她，但本来就饿，收尾人小姐身上的装备对他来说也沉了些，最后费了老劲，也只是把人家翻了个身，让她仰躺在站点的长椅上。

他检查了一下，收尾人小姐受的伤虽然严重，但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当然他也没那么好心，愿意把自已身上那瓶珍贵的安瓿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按照林砚的打算，他最多也就借着顺路，把这位二协会成员送到最近的协会附属事务所去，以都市人的道德标准来说，这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两道刺眼的灯柱姗姗来迟，林砚拖着收尾人小姐的两肩，把她带上了巴士，车里面一股酒味，司机喝得醉醺醺的，也真亏他还没被司机工会吊销执照。

在他离开之后，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自黑夜中现形，他们的脸上戴着拼凑而成的自制面具，服装却十分不相配地正式。

“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趁着四周没人，干脆......”

他在自已脖子上做了个横拉的手势。

走在前面的男人猛然回身，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一下子就把先说话的人踢出三米远。

“你疯了？！招惹协会还不够，现在连‘翼’的员工都敢招惹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这小小的金酒帮还有此等豪杰人物？”

“而且，你可别忘了，本来甚至都不应该会有协会的狗来露面的。”

男人的声音阴森森的，露出一口尖牙，他看着倒在地上蜷缩身体的可怜虫，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你没有再次犯错的机会了，记住么？”

“如果不是帮派里的传统，你现在就和那条协会狗一样泡在强酸里了。”

“是......是......大哥......”

看着巴士的尾灯渐渐消失在雨夜之中，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神色阴晴不定，倒在地上的人爬起来不敢说话，只默默侍立于身后。最后，“大哥”先行转身离开，两个人再度隐于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