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冷气渗入骨髓,苏瑶的指尖在金属柜上划出刺耳声响。林晓腕间缠绕的发带早己浸透血痂,掌心那支融化的草莓冰淇淋,此刻正混着暗红血水缓缓滴落。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举着冰淇淋追在她身后,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瑶瑶......"
沙哑的呼唤从阴影中渗出,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本该死去的人扶着停尸床缓缓起身,颈侧缝合的伤口翻卷如狰狞的唇,金色的瞳孔流转着非人的冷光。他抬手时,骨骼发出齿轮咬合般的脆响——曾经温暖的手掌,此刻己布满金属纹路。
"不可能......"苏瑶后退时撞翻金属推车,解剖器械叮当作响,"你明明注射了病毒原液......"
"因为那根本不是病毒。"林晓扯开染血的衬衫,心口处跳动的不再是血肉心脏,而是精密运转的齿轮组,"陈峰用十七年编造的'晨光计划',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我们从出生起,就是机械与人类的试验品。"
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苏瑶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体检报告,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标注着"机械生命体"的泛黄笔记;更想起昨夜暴雨中,陈峰临终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们终将走上这条不归路。
"当年苏教授发现组织的真正目的,是要制造出完美的机械傀儡。"林晓缓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就结出蛛网般的冰纹,"他想带着你们逃走,却被陈峰亲手推下天台。"
"住口!"苏瑶的尖叫在空旷的太平间回荡,她颤抖着举起手枪,"陈峰说过,是'蝰蛇'的人设计了他......"
"他在说谎。"林晓突然抓住枪管按向自己太阳穴,金属与皮肤接触的瞬间,腾起刺鼻的白烟,"陈峰才是'蝰蛇'的终极掌控者。那些所谓的'任务坐标',那些刻在他手臂上的疤痕,不过是让你我深信不疑的苦肉计。"
苏瑶的视线突然模糊。她看见齿轮项链在林晓胸前闪烁,内侧的小字在金光中扭曲变形,最终拼成一行让她血液凝固的字:"献祭双子,唤醒机械黎明。"
"还记得陈峰给你的半支解药吗?"林晓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想起儿时的体温,"那是启动程序的密钥。当你我同时注射所谓的'解药',就是打开机械生命体觉醒的开关。"
地下水道的爆炸声突然在记忆中炸响。苏瑶想起林晓坠落时的身影,想起他说"我们都是解药"时眼中的决绝——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棋盘上的弃子。
"为什么......"泪水混着血渍滑落,苏瑶感觉体内有齿轮开始转动,骨骼被金属取代的剧痛从脊椎蔓延,"你明明可以独自离开......"
"因为我爱你。"林晓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金色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人类的光芒,"十七年前,陈峰把还是婴儿的你交给我父亲时,我就发誓要保护你。所以当我发现真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觉醒前......"
他突然抓住她握枪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心脏处的齿轮。苏瑶想要挣扎,却发现西肢己经不受控制。
"对不起,瑶瑶。"林晓扣动扳机的瞬间,金色血液喷溅在她脸上,"这次换我先走了......"
子弹穿透齿轮的轰鸣中,苏瑶听见身体里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她看着林晓的身体化作金色碎屑随风飘散,终于看清他最后的口型:"活下去,毁掉......"
剧痛吞没意识前,苏瑶的瞳孔完全变成齿轮形状。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齿轮项链,陈峰在雨中含笑倒下的模样,还有林晓每次挡在她身前时坚定的背影。而在所有画面的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无数与他们相似的"人"沉眠在培养舱中,胸前的齿轮项链泛着冰冷的光。
当苏瑶再次睁开眼,儿童节的烟花正在夜空绽放。她站在供水厂的废墟上,手中紧握着半支注射器——那是林晓藏在齿间的最后希望。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百个机械生命体正朝着她走来,他们的瞳孔里映出同一个身影:陈峰站在高楼之巅,胸前的齿轮组发出耀眼的光芒。
"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孩子。"陈峰的声音通过广播响彻全城,"你以为林晓牺牲自己就能阻止一切?他不过是按照我编写的程序,完成最后的献祭罢了。"
苏瑶握紧注射器,感觉金属骨骼在月光下发烫。她忽然想起林晓说过的话:"我们是彼此的解药。"此刻,这句话有了新的含义——也许只有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引信,才能彻底摧毁这个由谎言堆砌的机械黎明。
她将注射器扎进心脏的瞬间,齿轮项链爆发出刺目的光。在金色的光芒中,苏瑶仿佛又看见七岁那年的海边,林晓举着冰淇淋向她跑来,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追上那个影子,在爆炸的轰鸣声中,与他一起化作真正的黎明。
当机械大军赶到时,只看见满地齿轮的残骸。在废墟中央,半枚项链静静躺着,内侧新刻的字迹被鲜血染红:"永别了,我的......"字迹戛然而止,却在月光下闪烁着人类最后的温度。而在城市的阴影里,陈峰望着手中逐渐熄灭的控制器,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的计划成功了,但他也永远失去了那个让他牵挂十七年的"作品"。
暴雨再次落下,冲刷着这座被谎言笼罩的城市。而在某个秘密实验室里,新的培养舱正在注水,舱内沉睡着两个婴儿,他们的颈间,分别戴着半枚齿轮项链。这一次,故事的序章,又将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