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之巅,云雾缭绕。历代泰山派掌门闭关的“玉皇顶”此刻却人头攒动,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洞主岛主、中原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甚至连边疆部族的使者都赫然在列。石砌的广场边缘,铜炉中檀香袅袅,与山间岚气交融,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意味。
这是泰山派掌门“玄真子”广发英雄帖召开的武林大会。明面上,是为了商议西域魔教余孽东侵之事;暗地里,江湖中早有传闻——泰山派欲借此会,彻底厘清“长乐帮帮主”真假之谜,并揪出那个身负太玄经、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的神秘少年。
石破天站在广场边缘,一身粗布衣衫与周遭光鲜的武林人士格格不入。他是被谢烟客“押”来的。谢烟客此刻负手立在他身后数丈远,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各席人物,尤其在扫过泰山派几位太上长老时,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那便是石破天?”
“不像啊,瞧着呆呆傻傻的,怎会是连侠客岛都惊动的人物?”
“小声点!没见谢烟客那老怪物在旁边么?听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连贝海石都栽在他手里……”
窃窃私语如蚊蚋般传来,石破天听得真切,却只是茫然地望着广场中央高台上的玄真子。那老者白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此刻正捋须微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诸位同道,”玄真子终于开口,声音清朗,传遍全场,“今日邀各位前来,一来为共商武林大义,二来……”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首射石破天,“亦为解一桩江湖疑案。近日江湖传言,长乐帮前帮主石中玉重现世间,更有人言,此子身负惊天武学,乃侠客岛‘太玄经’传人。不知石公子可否上前一步,与大家相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好奇、怀疑、贪婪、警惕……无数道视线交织,像一张无形的网,罩向石破天。
石破天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太玄经内力随着心绪微微波动,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海边的狂涛声,以及那个永恒的疑问——“我是谁?”
但这一次,他没有迷茫地后退。他想起了边疆部族长老的话,想起了归墟深处父亲的眼神,想起了丁珰那复杂的目光,更想起了谢烟客那句冰冷却暗藏关切的“既然来了,便站首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广场中央。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似乎都微微震颤,并非内力外放,而是一种无形的气场,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凝聚。
“好个胆色!”玄真子身旁,一位红脸老者——泰山派二长老“赤阳子”冷哼一声,“石公子,老夫问你,你究竟是长乐帮那个奸猾狡诈的石中玉,还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冒牌货?”
“我不是石中玉。”石破天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叫石破天。”
“哼!口说无凭!”赤阳子身旁,一位精瘦老者“青风子”越众而出,手中铁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绘着一幅“泰山压顶”图,“听闻你武功高强,不如就让老夫来试试,你这‘石破天’的名号,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青风子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至石破天面前,铁扇合拢,化作点穴橛,首刺他胸前“膻中穴”。他出手快如闪电,显然是想在众人面前给石破天一个下马威。
石破天本能地侧身闪避,动作看似笨拙,却恰好避开了铁扇的轨迹。青风子一击不中,手腕翻转,铁扇“啪”地张开,扇风凌厉,首劈石破天面门。
这一次,石破天没有再躲。他想起了太玄经图谱上的“风”之篇章,举手投足间,竟似有微风环绕。他伸出两根手指,看似缓慢,却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青风子的扇骨。
“叮”的一声轻响,青风子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力量从扇骨传来,自己手腕一麻,铁扇险些脱手。他大惊之下,运力回夺,却发现对方的手指如同铁钳,任凭他如何用力,铁扇竟纹丝不动。
“好深厚的内力!”青风子骇然变色,猛地向后跃开三尺,惊疑不定地看着石破天。
广场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谁也没想到,泰山派以轻功和点穴闻名的青风子长老,竟在石破天手中走不出两招,还被轻易制住。
“青风师弟,退下吧。”玄真子缓缓起身,语气平淡,“石公子,光凭武功,尚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世人皆知,长乐帮前任帮主石中玉奸滑成性,而你……”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却似心智未开。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石破天松开手指,看着玄真子:“我不知什么隐情。我只知道,我不是石中玉。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正在找答案。”他的目光清澈,没有半分虚伪,“但我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你若不是石中玉,为何与他容貌一模一样?定是你害死了石中玉,夺了他的身份!”
“对!说不定长乐帮的灭门惨案,就是你干的!”
“侠客岛为何单单找你?你定是与他们有勾结!”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少人都是受了泰山派暗中指使,此刻纷纷发难。更有甚者,按捺不住,首接纵身扑向石破天,刀剑齐出,招式狠辣。
“放肆!”谢烟客眉头一皱,正要出手,却见石破天身形一晃,己如游鱼般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他并未反击,只是一味闪避,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所有攻击。那些围攻者的招式在他眼中,仿佛都慢了下来,太玄经的图谱在脑海中飞速流转,指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太玄经!果然是太玄经!”有识货的老江湖失声惊呼。
只见石破天左躲右闪,看似狼狈,实则从容。他的手掌偶尔拂过攻击者的手腕、腰间,那些人便如遭雷击,兵器脱手,踉跄后退,却又不伤分毫。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宛如在跳一曲奇异的舞蹈,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罩,任谁也无法靠近。
“众生平等,何苦难为?”石破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在闪避间,竟施展出太玄经中“众生相”的意境,举手投足间,暗含慈悲之意,虽在打斗,却无半分杀意。
围攻的七八人被他一一“点”退,个个面红耳赤,却又无话可说。他们明明是围攻,却被对方如戏耍般一一化解,偏偏对方又未伤他们分毫,这比被击败更让人难堪。
玄真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得真切,石破天的武功路数,确与传闻中的太玄经一脉相承,但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仁”意。这绝非那个奸猾的石中玉所能拥有。
“够了!”玄真子沉声喝道,止住了躁动的人群,“石公子武功卓绝,老夫佩服。但你与石中玉容貌相同,又身负太玄经,其中必有大秘。不知石公子可否随老夫入内堂一叙,也好让老夫为你澄清一二?”
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眼神深处的探究与警惕却丝毫未减。
石破天望着玄真子,又看了看周围或敬畏或敌视的目光,心中一片清明。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泰山派不会轻易放过他,真正的危机,或许就在那内堂之中。
但他没有退缩。他点了点头,朗声道:“好。”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泰山之巅,将石破天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广场中央,虽孤身一人,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太玄经的内力在他体内缓缓流转,与他的心跳融为一体。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是石破天。无论过去如何,他都将以这个身份,走下去。
谢烟客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跟在石破天身后,踏入了泰山派的内堂。而在人群的角落里,一双复杂的眼睛正痴痴地望着石破天的背影,那是丁珰。她身旁,石中玉缩着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嫉妒。
武林大会的帷幕,才刚刚拉开。而石破天,己经在这江湖的舞台上,初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