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焦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惜缘帝国的皇室车驾，在数百精锐铁甲卫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满目疮痍的青阳城。
城门口，李明德率领着城中仅存的几名小吏，早己跪伏在地。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喘一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味，与车驾的华贵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马车停稳。
一名侍卫恭敬地掀开车帘。
二皇子萧澈，身着暗金色云纹锦袍，头戴紫金冠，面容俊朗，缓步而出。
他的目光掠过跪伏的众人，扫过城内断壁残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李城主，平身吧。”
萧澈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淡漠。
李明德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起身，腰却始终躬着。
“臣，恭迎二皇子殿下。”
萧澈手中展开一卷明黄圣旨，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阳城林渊，于魔神之乱中，力挽狂澜，护国有功，特册封为青阳城副城主，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灵石千枚，钦此。”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无形的利剑，落在不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上。
林渊站在那里，玄色衣袍在微风中轻拂，神色平静，仿佛圣旨中的嘉奖与他无关。
“臣，林渊，接旨。”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起波澜，既无谄媚，也无倨傲。
萧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这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让他准备好的后续试探，都有些无从下手。
他收起圣旨，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林副城主少年英才，实乃帝国之幸。”
“父皇对青阳城一战极为关切，本皇子此来，除了宣旨，亦想亲往万魔窟战场，凭吊牺牲的将士，并慰问参与大战的勇士们。”
名为慰问，实则探查虚实。
林渊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
“殿下有心，请。”
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竟是欣然应允。
萧澈心中微微一凛，林渊的坦然，反而让他生出几分捉摸不透的感觉。
前往万魔窟的队伍并不庞大。
萧澈带着数十名亲卫与几位随行修士。
林渊则只带了十余名身披黑色甲胄，面容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护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万魔窟。
曾经魔气冲天之地，此刻虽血色散尽，但残破的大地，巨大的爪痕，撕裂的山石，依旧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惨烈。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暴虐气息。
萧澈的随行修士们，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满是骇然。
他们无法想象，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破坏。
萧澈强自镇定，目光在战场上逡巡，最终落在林渊身上。
“听闻秦家圣女秦若雪，在此地为救苍生，英勇献身，化光而去？”
他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眼神却紧盯着林渊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泄露。
林渊的侧脸线条冷硬，声音平淡得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圣女以身殉道，乃其宿命，亦是苍生之幸。”
没有悲伤，没有缅怀，只有陈述。
萧澈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此人，心性之淡漠，远超他的预料。
就在此时，一片倒塌的巨石之后，突然窜出数道黑影。
是几头侥幸潜藏下来的低阶魔物，它们双目赤红，嘶吼着扑向队伍。
“保护殿下！”
萧澈的护卫们厉喝一声，刀剑出鞘，正欲上前。
林渊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身后的阴影中，几道几乎不可察的黑烟无声无息地飘出。
“嗤！嗤！嗤！”
几声轻微的切割声响起。
那几头凶悍的魔物，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僵首，随即无力地栽倒在地，咽喉处多了一道细密的血线。
几缕黑烟重新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快。
诡秘。
高效得令人发指。
萧澈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身边的护卫们，甚至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对林渊的评价，再次拔高数层。
此人麾下，竟有如此可怕的暗杀力量。
情报中，对此只字未提。
林渊仿佛未觉察萧澈的震惊，平静地开口。
“战场边缘，尚有些许残兵游勇，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转向萧澈。
“殿下若有兴趣，可随我参观一下将士们的‘营地’。”
萧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深看了林渊一眼。
“有劳林副城主。”
所谓的“营地”，设立在万魔窟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
没有帐篷，没有炊烟，没有人类军队的喧嚣。
只有死寂。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排排高大的死亡骑士，手持符文重剑，静默矗立，幽蓝的魂火在盔甲缝隙中跳动。
体型庞大的憎恶，身上缝合着各种恐怖的肢体，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更有无数骷髅兵与僵尸，如同潮水般铺开，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色海洋。
它们排列整齐，纹丝不动，却散发着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死亡气息。
萧澈身后的修士们，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即便是萧澈自己，见惯了帝国精锐，此刻心脏也忍不住剧烈收缩。
这哪里是军队。
这分明是一支来自地狱的死亡军团。
他终于明白，为何魔神分身会陨落于此。
返回临时搭建的简陋城主府，萧澈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他看着林渊，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热切。
“林副城主掌控如此神异之力，若能为帝国效力，献出部分亡灵操控之法，父皇定有重赏。”
林渊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此乃天赋所致，与生俱来，无法传授。”
他的回答，依旧平静，却不容置喙。
萧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夜晚。
萧澈的临时居所内，灯火通明。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心腹谋士与护卫统领。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萧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手中的力量，太过诡异，也太过强大。”
一名谋士沉吟道：“殿下，此人来历神秘，力量来源更是闻所未闻。若不能为我所用，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萧澈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派人去查。”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尤其是那操控亡灵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