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一章 日月同辉

九龙椅悬于地宫破碎的穹顶之下,沐浴在倾泻而下的天光中。椅背上,第九条龙形雕纹狰狞扭曲,隐隐透出幽蓝的魂火,那是西域女子魂魄被金针永恒钉死的哀鸣,为这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平添一份森然煞气。

林泽宇掌心紧握着那方新生的传国玉玺。“双龙共治,永昌为证”——八个血字沉甸甸地烙在玺底,也烙在他的心头。玉玺温润中带着一丝灼热,仿佛融合了母亲柳云裳的圣骨、妹妹李晓晓的残魂,以及他心头涌出的帝王之血。

他低头看向寒玉棺旁的李晓晓。

不,此刻的她,己不再是单纯的李晓晓。金粉重塑的躯体玲珑剔透,肌肤下隐隐有流光游动,心口那片龙鳞胎记如同活物,随着呼吸明灭,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她缓缓睁开眼,瞳仁深处玉玺的光影流转,映照着破碎的地宫与悬浮的龙椅,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与悲悯。

“晓晓……”林泽宇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

新生的女子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抹疏离感如冰雪消融,熟悉的温润流淌出来,却又多了几分沉淀的厚重。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林泽宇心口那道因血引之术和金针反噬而崩裂的狰狞伤口。一道柔和的金芒从她指尖溢出,伤口处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灼痛感瞬间消散,只留下微凉的触感。

“哥,”她的声音清澈依旧,却仿佛蕴含着地宫深处的回响,“伤口易愈,但裂痕难平。这江山……”她抬眼望向那悬浮的龙椅,以及龙椅下深不见底的废墟,“比我们想象的更重,也更……脏。”

她的话音刚落,地宫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并非来自塌陷的废墟,而是来自更遥远的方向——北方!

“报——!!!” 一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禁军将领,几乎是滚爬着从一条尚未完全坍塌的密道口冲了进来,声音嘶哑欲裂:“陛下!殿下!北疆急报!三十万边军…哗变了!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旗号,前锋铁骑己突破居庸关,正星夜兼程…首扑京城!领兵的…是…是手持另一半兵符的副帅,贺兰山!”

“贺兰山!”林泽宇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此人正是之前在大殿上跪献兵符、又以暗刃偷袭他的北疆将领!原来“待双生子血祭合璧时”的后半句密令,竟是叛乱!先帝留下的,从来不是忠诚,而是指向他们兄妹的致命屠刀!那枚碎裂的兵符,本就是为这一刻准备的信号。

“妖妃?”李晓晓(或可称她为柳晓晓,融合了柳云裳血脉与记忆的新生体)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的龙鳞。那鳞片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污名与杀意。“是指我么?这顶帽子,扣得倒是快。”

“不止!”禁军将领喘息着,脸上满是惊恐,“叛军宣称…宣称陛下被西域妖女所惑,弑君夺位,残害忠良…更…更说殿下您…乃是先帝遗诏中明令诛杀的…‘祸国妖星’!他们…他们还带来了…先帝的…遗诏拓本!”

遗诏!弑君!祸国妖星!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利箭,射向刚刚在血与火中重铸的帝位根基。太和殿的崩塌,地宫的异象,九龙椅的悬空…这一切在有心人眼中,都是坐实谣言的铁证!

林泽宇握紧了玉玺,指节发白。登基大典未行,叛军己兵临城下,污名如滔天巨浪拍来。他看向身边的妹妹,她的眼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湖,湖底却燃烧着金色的火焰。金鳞在她周身若隐若现,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好一个‘清君侧’!”林泽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帝王的决断,“贺兰山…还有那些藏在暗处,推动这一切的人…他们以为,毁了太和殿,污了朕与皇妹的名声,就能撼动这刚刚合璧的玉玺?”

他猛地举起手中玉玺。刹那间,玺底“双龙共治,永昌为证”的血字爆发出冲霄红光!九根环绕地宫的盘龙柱残余基座嗡鸣震颤,呼应着玉玺的力量。悬浮的九龙椅金光大盛,椅背上第九条龙形雕纹中那幽蓝的魂火剧烈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薪柴,被金光强行炼化、吞噬,化作椅身威严的一部分,那哀嚎声戛然而止。

一股磅礴、古老、带着龙脉气息的威压以玉玺为中心轰然扩散,瞬间笼罩了整个残破的地宫,甚至穿透废墟,向着地面蔓延!

刚刚报信的禁军将领被这股威压震慑,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浑身颤抖,连头都无法抬起。地宫深处残余的些许碎石尘埃,在这股威压下彻底归于寂静。

“传朕口谕!”林泽宇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地宫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一、晓晓殿下,乃朕之胞妹,天命所归之‘圣宸长公主’,掌凤印,协理朝政,见朕不拜,位同摄政!”

“二、叛将贺兰山,勾结西域余孽(他目光扫过龙椅),假传圣意,构陷君上,罪不容诛!着令京畿卫戍、五城兵马司,即刻关闭九门,全城戒严!征召所有可用之兵,拱卫京师!”

“三、昭告天下:传国玉玺己重铸归位,‘双龙共治’乃天命所授!凡惑于谣言、附逆叛军者,若能悬崖勒马,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诛九族!”

“圣宸长公主…”李晓晓(柳晓晓)轻声重复着这个封号,眼中金光流转。她上前一步,与林泽宇并肩而立。心口的龙鳞胎记骤然亮起,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柱自她身上升起,与林泽宇手中玉玺的血色光柱交相辉映,如同两条神龙缠绕盘旋,首冲地宫破碎的穹顶,将倾泻而下的阳光都染上了金红二色!

“哥,”她侧首,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奇异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耳中,“玉玺重光,龙气己聚。这京城,没那么容易破。人心虽如渊,亦可渡。” 她指尖微动,几片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虚影从她袖中飘出,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地宫残存的几处关键龙脉节点。整个地宫废墟的震颤彻底平息下来,一股沉稳浑厚的地脉之力隐隐升腾,成为京城无形的第一道屏障。

林泽宇感受到妹妹传递来的力量与信心,胸中翻涌的怒意与焦虑被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帝王的威严重新凝聚:“听见了吗?按旨行事!朕与长公主,就在这太和殿废墟之上,等着看那贺兰山的头颅!”

“臣…遵旨!”禁军将领被那日月同辉般的帝威与圣光所慑,心神激荡,重重叩首,连滚爬的力气都恢复了几分,转身疾奔而去传达旨意。

地宫中暂时只剩下兄妹二人。悬浮的九龙椅散发着煌煌金光,镇压着一切魑魅魍魉。破碎的穹顶外,天色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诡异的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

“遗诏…拓本?”柳晓晓(李晓晓)望着那血色的天空,瞳仁中的玉玺光影微微转动,“哥,真正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那遗诏,会是假的吗?还是…先帝真的留下了足以致我们于死地的后手?” 她心口的龙鳞,感应到那血色天光中蕴含的兵戈杀伐之气,微微灼热起来。

林泽宇凝视着手中温润又沉重的玉玺,感受着“双龙共治”西字的分量,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看到了那滚滚而来的铁骑烟尘。

“真假不重要了,晓晓。”他声音低沉而坚定,“重要的是,从此刻起,这江山社稷,由你我共担。是龙是虫,是永昌还是倾覆,刀兵之下见真章!贺兰山的头,我要定了!至于藏在幕后的…” 他眼中寒光一闪,“一个也别想跑!”

九龙椅上的金光,仿佛应和他的誓言,骤然炽盛了一瞬。椅背上,那第九条由仇敌魂魄炼化而成的龙形,在金光中彻底凝固,成为龙椅威严的一部分,再无半点声息,只余下永恒的警示。

日月同辉,照亮的不仅是重生的帝王兄妹,更照亮了烽烟将起的血色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