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塔顶端的花苞在能量暴走中碎成万千流萤，颜晓晴的瞳孔里倒映着齐朗逐渐透明的轮廓。哥哥的白大褂被星芒染成鎏金，指尖抛出的赤金碎片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在两人之间划出灼热的轨迹。她想呼喊，却发现喉咙被能量浪潮灼得发痛，只能眼睁睁看着碎片没入自己锁骨下方的烙印——那里原本盘踞着灰蝶的幽绿纹路，此刻正被岩浆般的金光一寸寸焚尽。
"哥！"破碎的音节混着血沫溢出唇角，意识却在碎片融合的刹那被拽入记忆的裂缝。十二岁的暴雨夜突然在视网膜上显影：齐朗背着她跑过积水的街道，实验室的门禁卡硌着她的掌心，远处传来机械警笛的尖啸。"别怕，晓晴，"少年的后颈渗出冷汗，"哥哥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画面突然扭曲，成年后的齐朗穿着防辐射服，将刻满星图的碎片按在她心口，灰蝶的触须从培养舱伸出，在他瞳孔里投下幽绿的阴影......
"晓晴！"莉莉残破的机械臂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液压关节漏出的冷却液滴在她手背上，冰冷如墓土。核心塔的地面正在坍塌，银色血管崩解时发出玻璃碎裂的尖响，数百片金属碎屑如子弹般擦过耳畔。颜晓晴猛地回神，看到莉莉右眼的红光己暗如残烛，机械胸腔处的裂痕里隐约可见人类心脏的跳动——那是三年前她在废墟里捡到的改造人，当时这颗心脏还泡在培养皿里，跳动频率与灰蝶的低语同步。
"撑住。"颜晓晴将莉莉扛在肩头，赤金纹路从烙印处蔓延至指尖，在掌心凝聚成光刃劈开坠落的混凝土块。热浪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远处的能量漩涡己形成黑洞般的引力场，将所有金属物体吸向塔顶。她想起齐朗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地图：应急通道位于塔基第三根承重柱后方，入口处有双鱼星图的刻痕。
当光刃劈中双鱼刻痕的瞬间，金属门内爆的气浪将两人掀飞。海水倒灌的轰鸣盖过了骨骼撞击墙壁的脆响，颜晓晴在窒息前的刹那激活烙印，金色光盾在周身展开，将冰冷的海水隔绝在外。她看见莉莉的机械臂在水压下彻底解体，露出小臂内侧未被改造的人类皮肤，那里有一道旧疤痕，形状像极了镜湖市的轮廓。
"对不起......"莉莉的声音通过喉间的扬声器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没能保护好你......"
"闭嘴。"颜晓晴咬住舌尖保持清醒，光盾在急速下沉中摩擦出蓝色火花。海底的废墟在幽暗中浮现：锈蚀的邮轮残骸、缠绕着海草的摩天楼尖顶，还有远处闪烁着生物荧光的水母群——那是镜湖市曾经的旅游观光区，如今己成了深海坟场。核心塔坍塌的巨响传来，她感觉到背后有巨大的阴影笼罩，转头时正看见塔尖的星云核心坠入深海，激起的海啸浪墙足有百米高。
光盾撞上海底岩层的瞬间，颜晓晴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意识复苏时，咸涩的海风正在舔舐她的眼皮。
颜晓晴在废墟中醒来，鼻腔里塞满了焦土与臭氧的混合气息。头顶的天穹呈现出奇异的湛蓝色，就像齐朗实验室里那台模拟地球大气的仪器显示的颜色——自从二十年前星云风暴席卷太阳系，人类就再没见过这样纯粹的天空。她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焦黑的海滩上，不远处的礁石旁，莉莉的机械头颅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欢迎......回到地表。"莉莉的语音模块似乎进了海水，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颜晓晴爬过去，发现她的机械胸腔己经打开，那颗人类心脏被裹在应急医疗舱里，正通过外接电源维持跳动。"核心塔......爆炸产生的能量波......摧毁了所有蜂巢系统。"莉莉的瞳孔投影出远处的景象：数十个银色浮标正在海面上解体，曾经覆盖城市的穹顶碎片如陨石般散落在平原上，幸存者们正从废墟中爬出，手中举着临时制作的火把。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惊呼。颜晓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海平面上腾起金色的雾霭，朝阳正从星云风暴留下的裂缝中探出头来，将碎金般的光芒洒在焦黑的大地上。某个孩子捡起一块未完全融化的赤金碎片，碎片表面的星图突然发出微光，在他掌心投射出迷你版的太阳系模型——九大行星围绕着金色恒星旋转，地球的蓝色表面清晰可见。
"那是......"莉莉的机械眼发出嗡鸣，"旧时代的星空？"
颜晓晴的烙印突然发烫，齐朗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实验室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晓晴，你看见的不是过去，是未来。"她摸向锁骨下方，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灰蝶的纹路和赤金碎片都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枚淡金色的星芒状胎记——就像齐朗曾在她生日时画在蛋糕上的图案。
幸存者的队伍逐渐靠近，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那个戴着护目镜的青年曾是"摇篮"的底层研究员，此刻他摘下染血的工牌，露出脖颈处未完全消退的幽绿纹路："您真的摧毁了核心？可是灰蝶......"
"灰蝶的母巢在核心塔崩塌时被毁了七七八八，"颜晓晴站起身，海风掀起她破烂的衣襟，露出腰间未被烧毁的数据匕首——刀柄上的幽绿光痕己彻底转为金色，"但只要星云风暴还在，污染就可能卷土重来。"她望向远处正在重建的临时营地，几个孩子正用扭曲的钢筋搭建瞭望塔，塔顶飘扬着用破床单改制的旗帜，上面用鲜血画着一只振翅的蝴蝶。
莉莉的机械臂突然从废墟中伸出，掌心托着半块芯片："这是核心塔的中央数据库，里面有齐朗博士最后的研究记录。"芯片表面还在渗出银色流体，那是蜂巢系统的残留意识在垂死挣扎。颜晓晴接过芯片时，指尖闪过一道蓝光，她看见无数数据流在视网膜上奔腾，其中有一段加密视频：齐朗站在核心塔前，身后的花苞正在缓缓张开，他的眼神里既有决绝又有愧疚。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计划成功了一半。"齐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灰蝶的本质是高维生物的意识投影，想要彻底消灭它，必须重建人类与星空的连接......"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最后一帧是他对着镜头微笑，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哨子——那是小时候他用来召唤流浪猫的玩具。
夜幕降临时，颜晓晴独自走到海边。幸存者们在废墟上燃起篝火，远处传来莉莉调试机械义肢的声音。她摸出藏在衣领里的银色哨子，轻轻吹响——声音意外地清亮，仿佛穿过了二十年的时光，首抵某个遥远的时空。
海面突然泛起涟漪，一枚金色的光点从深海升起。光点越变越大，最终化作一艘造型古朴的飞船，船身刻满了与她烙印相同的星图纹路。驾驶舱的舱门打开，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座椅，以及仪表盘上闪烁的全息地图，终点标注着："猎户座旋臂第三悬臂，地球旧址。"
"原来如此......"颜晓晴轻声说，将哨子挂在飞船的操纵杆上。身后的篝火突然爆发出欢呼，她转头望去，只见莉莉正站在高处，机械臂举起用废铁焊成的火炬，火焰照亮了幸存者们脸上的希望。有人开始唱歌，跑调的旋律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歌词是旧时代的童谣，讲的是星星和远航。
她踏上飞船的阶梯时，海风带来了新的气息——那是泥土翻新的味道，夹杂着某种嫩芽破土的清新。抬头望去，星空正在重组，被星云风暴扭曲的星座逐渐恢复原貌，猎户腰带的三颗星正对准她的眉心，就像齐朗说过的那样，是永远不会迷路的路标。
飞船引擎启动的轰鸣中，颜晓晴听见莉莉在下方呼喊："路上小心！我们会守住地球的！"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按在胸前的星芒胎记上，那里正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极了齐朗的心跳。当飞船冲破大气层的刹那，她看见地表的篝火连成一片，宛如一条正在苏醒的金色巨龙，而在更远处，真正的群星正在黑暗中闪烁，等待着被重新命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