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水底炼狱在真相揭露的刹那彻底沸腾!砖石在怨气冲击下如同酥脆的饼乾般剥落,承重的梁柱发出垂死的呻吟,巨大的裂缝蛛网般蔓延,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裂的牌位、缠红绸的骸骨和腐朽的木质碎片,形成毁灭性的漩涡。林羽和胖子王德发像两片残叶被抛入激流,冰冷腥臭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
“咳咳……林哥!族谱!护住族谱!”胖子在灭顶的洪流中死命扑腾,的身体成了天然的锚,却也成了最显眼的靶子。他嘶吼着,将怀里油布包裹的族谱残本奋力推向林羽,自己却被一股裹挟着碎石的暗流狠狠撞向崩塌的神龛基座,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哟喂!胖爷我这身神膘今天算是交代在这龙宫当装修材料了!”
林羽一把抓住飞来的油布包裹,冰冷的触感却像烙铁般烫手。那页记载着族长赵世坤滔天罪行的残页,在浑浊的水流中微微展开,墨迹如同烧红的铁水,在幽暗的水底散发出不祥的微光。骸骨巨人阿河周身断裂的铁链如同被熔岩灌注,赤红的火焰取代了幽蓝,带着焚尽八荒的恨意,与血红花轿中喷涌出的、化作实质血浪的红绸,汇成两股毁灭的洪流,朝着他们——以及那页燃烧着真相的纸张——狠狠拍下!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石压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羽胸口的玉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意念穿透狂暴的怨气,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对抗,而是……共鸣!是阿河玉佩残留的守护执念,与婉容红绳中那丝被强行唤醒的不甘羁绊,在毁灭的烈焰下发出的最后哀鸣!
“胖子!信物共鸣!还有机会!”林羽在激流中嘶声狂吼,声音被水流扭曲变形,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猛地将怀中紧抱的族谱油布包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残页上那些用血泪和阴谋写就的文字,混合着玉扣传递的悲怆共鸣,化作穿透水波的审判之音:
“赵世坤!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祠堂水底!这万千骸骨!都是你的罪证!”林羽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砸在崩塌的祠堂废墟上,“光绪二十七年秋!河水暴涨!你假借河伯之名!行龌龊私刑!柳婉容与阿河两情相悦!何罪之有?!”
随着“赵世坤”三个字被吼出,那页残纸上的墨迹骤然燃烧起来!不是被水浸灭,而是如同磷火般在水中升腾!族长赵世坤的名字在火焰中扭曲、放大,如同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幽魂!
“你以柳母性命相挟!骗婉容上轿!假意应允放阿河生路!”林羽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雷霆万钧的控诉力,压过了砖石崩塌的轰鸣,“实则铁链锁轿!生铁钉封门!更在河中布下铁网截杀!阿河为救爱人投河,却被你布下的铁网绞杀!婉容在轿中亲耳听见爱人惨死!你断送的不只是两条人命!是百年情缘!是整个村子的气运!”
“轰——!”骸骨巨人阿河拍下的燃烧巨掌,在距离林羽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骤然凝滞!赤红的火焰疯狂跳跃,传递出滔天恨意中一丝被唤醒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它巨大的头颅转向那燃烧着赵世坤名字的族谱残页,幽深的眼窝死死盯着那个被火焰灼烧的名字。
“赵世坤!你看看这祠堂!”林羽的手臂因用力而颤抖,却将族谱举得更高,仿佛举着一面燃烧的旌旗,“看看这些牌位!看看这些被你沉入河底的‘新娘’骸骨!看看这缠满红绸的万人坑!你口中的河伯之怒平息了吗?!没有!它化作了婉容的百年怨咒!化作了阿河的不灭守护!化作了这吃人的冥婚地狱!你才是真正的河伯!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是你亲手将整个村子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吼……”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从九幽最深处传来的悲鸣,从骸骨巨人的胸腔中挤出。它周身燃烧的赤红火焰,如同被浇入了冰水,开始剧烈地明灭、收缩。那滔天的毁灭恨意,被这血淋淋的、指名道姓的控诉,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了底下深埋百年的、被背叛与虐杀扭曲的、属于“阿河”本身的、刻骨的悲恸与茫然。
与此同时,那顶血红花轿内,翻滚的血浪红绸也骤然凝固!轿帘无声掀起,露出里面不再是痛苦扭曲的面孔漩涡,而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猩红嫁衣的女子虚影。她悬浮在血浪中心,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那狂暴的怨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的悲伤。她模糊的“目光”,穿透浑浊的河水,落在那燃烧的族谱残页上,落在赵世坤那扭曲的名字上,最后……缓缓移向旁边,那具由骸骨和水草组成的、燃烧着明灭火焰的巨人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祠堂水底狂暴的崩塌、激流的咆哮、砖石坠落的轰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那燃烧的墨迹在水中无声摇曳,只剩下骸骨巨人身上火焰明灭的噼啪轻响,只剩下花轿中那抹红嫁衣虚影无声的凝视。
胖子王德发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吐出一口带着泥腥味的河水,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这诡异而震撼的静止画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滴个乖乖……林哥,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判官笔啊?真把阎王爷都给说愣了?”
林羽没有回答,他所有的力气和精神都集中在高举的族谱和那燃烧的真相上。他能感觉到,两股狂暴的怨气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恨意并未消失,但那份因被欺骗、被蒙蔽而滋生的、毁灭一切的盲目暴怒,正在被这赤裸裸的真相……抚平?或者说,是找到了它真正应该倾泻的对象——那个早己化为尘土,却遗毒百年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骸骨巨人阿河周身明灭的赤红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离,迅速褪去那暴戾的赤色,重新化为最初那幽蓝的、带着深沉悲伤的火焰。那由无数骸骨和水草组成的庞大身躯,开始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簌簌”声。构成它身体的骸骨,尤其是那些缠绕着断裂铁链的部分,开始一点点……分解、剥离。
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那顶血红花轿的方向,抬起了它巨大的、由粗壮臂骨和水草缠绕而成的“手臂”。动作不再充满毁灭的力量,而是带着一种跨越百年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言喻的悲凉祈求。
花轿内,那穿着猩红嫁衣的模糊虚影,微微动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翻滚的血浪中心,“飘”了出来。褪去了狂暴的红绸,她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没有清晰的面容,但那身残破的嫁衣,在水中轻轻飘荡的姿态,却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一丝被唤醒的、属于“柳婉容”的哀伤。
她伸出了同样模糊的、近乎透明的手。手腕上,那根曾经系在阿河玉佩上的暗红细绳,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水中微微飘荡,指向骸骨巨人伸来的方向。
没有声音。
没有语言。
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
那是一个跨越了百年光阴、穿透了死亡与怨恨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唤:
“阿……河……哥……”
骸骨巨人阿河的动作猛地一滞,幽蓝的火焰剧烈地、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般跳动起来!构成它身体的骸骨分解速度骤然加快,那些粗大的、锈迹斑斑的断裂铁链,如同风化般寸寸碎裂、消散。庞大的身躯在迅速缩小、凝实,最终化为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身形模糊却挺拔的年轻男子虚影。他不再是那恐怖的骸骨巨人,而是百年前那个为爱投河的渔郎——阿河!
他同样伸出了手,朝着那抹向他飘来的、穿着猩红嫁衣的虚影。
两只跨越了生死、被阴谋和怨恨阻隔了百年的手,在冰冷浑浊的祠堂水底,在无数见证了他们悲剧的骸骨注视下,在燃烧着赵世坤罪证的族谱残页散发的微光中,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在了一起。
“婉……容……”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没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和解脱,如同温柔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水下空间。
触碰的瞬间,两道虚影如同投入烈火的雪花,开始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缓缓消散。
缠绕在婉容手腕上的暗红细绳,无声地断裂、飘散。阿河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虚影,也寸寸碎裂,化作微光。
他们紧紧相拥。
没有面容,却仿佛能看到彼此眼中百年前的模样。
没有声音,却仿佛能听到跨越时空的、终于得以倾诉的悲泣。
光尘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如同水中升腾起无数细小的星辰。他们的身影在这星尘中迅速变得透明、稀薄,最终完全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温暖而纯净的白色光流。
这道光流温柔却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狂暴的洪水如同被抚平的怒兽,瞬间平息了咆哮。崩塌坠落的砖石、牌位、梁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悬浮在水中。那些随波逐流的、缠着红绸的惨白骸骨,在光流拂过时,缠绕其上的猩红绸带无声地化为飞灰,骸骨本身则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缓缓沉入水底淤泥,归于平静。
那顶象征着无尽痛苦与诅咒的血红花轿,在光流中无声地瓦解、消散,如同从未存在。
祠堂上方破开的门洞外,那轮被血雾笼罩的惨淡月亮,血雾如同被清水洗涤,迅速褪去,重新露出皎洁清冷的月光,静静洒落下来。
光流最终消散。
祠堂水底,一片死寂的平静。
洪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地退去。
浑浊的水位迅速下降,露出残破不堪、布满淤泥和瓦砾的地面。断裂的牌位、腐朽的木头、沉入淤泥的骸骨……一切都被覆盖在厚厚的泥浆之下,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结……结束了?”胖子王德发瘫坐在冰冷的淤泥里,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像个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泥菩萨。他茫然地看着西周,又看看自己完好无损却冰凉刺骨的身体,小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呆滞,“新娘子……阿河哥……他们……走了?”
林羽站在齐膝深的退潮泥水中,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本油布包裹的族谱。包裹的边缘沾满了污泥,但里面的书页似乎完好无损。他胸口玉扣的灼热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凉的空虚感。他抬头望向祠堂破开的天顶,那轮清冷的月亮,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片刚刚经历完百年怨咒洗刷的废墟。
“结束了。”林羽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们的执念……散了。”
祠堂外,不再是纸人横行、红绸漫天的地狱景象。纸屑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枯叶,零落地散在泥泞的地面上。那些僵硬恐怖的纸人村民,此刻都化作了普通的、被水泡烂的竹篾和彩纸,在泥水里,再无半分邪异。笼罩村庄的灰白雾气和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纸灰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里只剩下洪水退去后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自然腥气,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的宁静。
“走!”林羽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让他精神一振。他一把拉起的胖子,“趁着这鬼地方还没塌干净,赶紧撤!”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冷的淤泥,踉跄着冲出祠堂的残垣断壁。祠堂外,其他几个侥幸在洪水与怨灵大战中活下来的队友,正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看到林羽和胖子出来,如同见到了救星。
“林哥!王哥!你们还活着!”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青年激动地喊道,“刚才……刚才那光……洪水一下子就退了!那些纸人都烂了!”
“废话!有胖爷我在,阎王爷都得给三分薄面!”胖子甩了甩满头的泥水,试图找回一点威风,但颤抖的腿肚子暴露了他的后怕,“赶紧的!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寿!快撤!”
众人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口的方向奔去。来时危机西伏的道路,此刻只剩下泥泞和死寂。月光清冷地照耀着这片被诅咒百年的土地,仿佛在无声地送别这群最后的闯入者。
终于,他们冲出了村口那片扭曲的槐树林。回头望去,整个纸扎村落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湿漉漉的坟墓。祠堂的方向,隐约传来最后一声沉闷的垮塌声,彻底归于死寂。
“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一个女队员带着哭腔,腿一软坐倒在地。
“妈的,这趟活儿真是要了胖爷半条命……”胖子也一屁股瘫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个被水泡得发胀的烟盒,哆嗦着试图抽出一根,却发现全成了烟泥,懊恼地骂了一句。
林羽靠在一棵相对干燥的树干上,疲惫地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浑身的酸痛和冰冷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那本用命换来的族谱。
月光如水,洒在他沾满泥浆的裤腿上。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冰冷的月光清晰地照在他的脚踝上——那里,不知何时,赫然缠绕着一道极细、极深的暗红色勒痕!那痕迹如同被烧红的细铁丝狠狠勒过,深深地嵌在皮肉里,边缘甚至微微泛着焦黑色,与周围苍白的皮肤形成刺目的对比。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触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正死死缠着他的脚踝。
林羽的心脏猛地一沉,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看向胖子和其他人。
“胖子!看看你的脚踝!”
胖子正试图拧干衣角的水,闻言一愣,低头看去:“脚踝?咋了?被水草勒的?”他大大咧咧地卷起湿透的裤腿。月光下,他那粗壮的脚踝上除了泥污和几道擦伤,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检查,都茫然地摇头。
只有林羽!只有他的脚踝上,凭空多出了这道诡异的红痕!
“林哥,你……你脚上那是啥?”胖子也看到了,凑过来,小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靠!这颜色……怎么跟新娘子那根红绳一个德行?”
林羽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队友,越过清冷的月光,投向自己放在旁边湿漉漉背包的开口处。
背包的拉链不知何时被撑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全新的、尚未开启的、比之前更加古旧阴沉的檀木盒子。盒身不再是简单的雕刻,而是布满了层层叠叠、如同锁链般缠绕的暗金色符咒纹路。盒子表面,没有“冥婚嫁娘”的字样。
取而代之的,是西个用暗红色、如同凝固血珠般的颜料书写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篆体大字——
《锁魂棺椁》
洪水退去,村庄恢复死寂。
众人成功逃离副本。
然而,林羽发现自己的脚踝莫名出现一道红绳勒痕。
而新的剧本盒——《锁魂棺椁》,己经在等待下一场恐怖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