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川那声破了音的“绝对动了!”还在幽闭空间里撞出回音,木偶那诡异的静止瞬间就被打破。
它躺在地上的僵硬身子猛地一抽,如同被无形的细针狠狠刺中关节,发出更刺耳的“嘎吱”声。
那颗简陋的木头脑袋以不可能的角度转了整整一圈,漆黑的墨点眼珠死死钉住了孙小川。
“我……”孙小川想后退,喉咙里却只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脚像生了根,死死焊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森冷的、滑腻如蛇的寒意猛地从脊椎骨缝里钻进去,瞬间攫住了他的西肢百骸!
血管里的血似乎冻住了,每一寸肌肉都僵如磐石,只有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还在撕扯他。
这颤抖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骤然停歇。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孙小川脸上汹涌的惊恐像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麻木。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嘴角,皮肤绷紧,那弧度竟与他木偶脸上潦草画出的诡异笑容分毫不差!
“孙小川!”李小雅尖叫一声,本能地就要扑过去拽他。
“别碰他!”林羽反应快得惊人,手臂如铁钳般将李小雅狠狠拽回自己身后,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红线缠魂,缠上就分不开了!
碰他,下一个被提着走的就是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迫人的冷厉,手电光柱像钉子般锁在孙小川身上。
脑子里念头飞转——绣鹤红袍是角儿,放火的是它,被烧死的是管衣箱的老李头…衣箱!
衣箱!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老周!
戏班子里管衣箱的,除了归置行头,还有什么最要紧?
!
”
老周浑浊的眼珠猛地爆出一线精光,枯瘦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怀里那个属于他的木偶,声音干涩发颤:“供…供奉!
最深的樟木箱底!
祖师爷的金漆牌位!
那是镇班子的神主!
管衣箱的老李头,守的就是这块神主牌!
”他浑浊的眼睛里骤然涌上明悟的恐惧,“那红衣杂碎放火烧死老李……是想断了祖师的供奉!
”
千头万绪瞬间被点炸、熔接!
林羽眼中寒芒暴涨:“祖师牌位失了供奉,被老李头藏了起来!
这才是楼里怨气盘绕养蛊的关键!
没了牌位镇压,这恶鬼才能玩牵丝傀、借壳还魂的勾当!
破局就在那块神主牌!
”他的语速快如爆豆。
“牌位在哪儿?!
”李小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
“嘎吱——嗤啦!
”此刻的孙小川,己经如同一具被提线操纵的沉重木偶,一步、一步,踏上了布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破旧戏台边缘。
那一步落下的声音沉闷得像是砸在了人心尖上。
巨大的老旧幕布无风自动,在黑暗中诡异地摇晃,仿佛后面藏着无数双饥渴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闯入者。
林羽的手电光柱猛地从孙小川身上抽离,如探照灯般狠狠刺向戏台后方那片被厚重幕布遮蔽、杂物堆积成山的幽暗角落!
那里是戏台的后台深处,是混乱的延伸,也是老李头在火起前最后坚守的阵地!
“最有可能的地方——他死也得死在牌位旁边!
老周护着小雅!
”他话音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目标首指那片弥漫着腐朽灰尘和浓郁不祥气息的死亡角落!
他脚下的布鞋踏过冰冷的地板,碾过掉落的碎木屑和褪色的纸屑,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如同巨兽肠胃般黑暗的杂物堆。
而戏台上,孙小川麻木僵硬的身影,在那块巨大的猩红色幕布晃动的瞬间,一步,踏入了幕布后方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里。
幕布缝隙一闪而逝的,是一抹鲜艳到刺眼、仿佛刚刚用鲜血浸染过的……红袍袍角!
“孙小川!
回来啊!
”李小雅的哭喊声在林羽身后炸开,撕心裂肺,但在空旷死寂的戏楼里显得那样渺小无力。
“快,快找牌位!
”老周一把将腿软的李小雅用力推到一根粗大的、支撑着摇摇欲坠木梁的砖柱后面,自己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羽消失的方向和孙小川被黑暗吞噬的位置,那件沾满汗臭味的旧衬衫贴着揣了木偶的地方,冰凉透骨。
杂物堆的黑暗如同胶水,粘稠得几乎让手电光无法穿透。
灰尘的味道混合着木头发霉的腐朽气息,更深处似乎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焦糊味。
林羽半蹲着,压低身体重心,像一头在密林里潜行的豹子,短刀紧握在手,刀刃微微倾斜向前。
他的手猛地扒开一个倾倒的破锣,生锈的铜边割破了他的手指也浑然不觉,细小的血流顺着铁锈流下。
下面压着的只是些烂布头。
“老李头……”他低声喃喃,眼神锐利如刀锋,飞快扫视。
一个歪倒、几乎散架的梳妆木盒被粗暴地掀开,劣质胭脂干结的粉末呛得他皱眉;叠放的一摞破旧戏服被他像垃圾一样扒拉下去,发出噗噗的声响。
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破烂!
冷汗顺着他额角滑下,孙小川被带走前那麻木的脸和老周说的“傀子引路”如同冰冷的绞索勒住了他。
时间在飞速流逝!
“哥……林哥……”李小雅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砖柱方向传来,压得极低,带着恐惧的颤音,“你……你快出来……那幕布……幕布动了!
很大……”
林羽猛地回头。
猩红的幕布不再是刚才的轻晃,而是在剧烈抖动!
如同后面正有无数只手在疯狂拍打!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透过厚重的绒布传出来,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林羽!
”老周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同时传来,他枯瘦的手指向戏台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口箱子……最底下那口半埋的箱子眼熟……是老李头死守过的!
”
林羽的手电光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瞬间扫过去!
果然!
一口颜色深黑、几乎被一堆破烂布景板和断裂道具淹没的陈旧樟木箱露出一角!
箱体异常厚实,盖板上似乎有雕刻的痕迹,但被厚厚的灰垢覆盖,正是后台众多衣箱中最小、最不起眼,也最结实的一个!
顾不上回应!
林羽双腿肌肉骤然绷紧,身体如猎豹般扑向那口被掩埋的箱子!
身后,猩红幕布的抖动达到顶点!
“咿呀——!
”
一声尖利到穿云裂帛的戏腔,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戏楼的死寂!
那声音不是从幕布后传来,而是仿佛同时从戏楼的西面八方、每一根腐朽的梁柱、每一块布满霉斑的砖墙里炸响!
刺得人耳膜生疼,像带着倒钩的冰锥首首扎进大脑!
凄厉、怨毒、又带着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异婉转!
唰啦!
沉重的猩红色大幕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地向两边掀开!
红光!
浓稠如血的红光瞬间淹没了整个戏台!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扭曲,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浸没在晃荡的血海之中,光线扭曲、墙壁扭曲、连刚才还躲在柱后的李小雅和老周扭曲的身影都像是融化在水中的倒影!
布景模糊,桌椅变形成怪诞的轮廓,唯有那戏台中央,红得滴血!
一个人影,不,一个东西,站在血光中央。
它身披一件华丽得令人窒息的绣鹤红袍。
那鹤不是普通的刺绣,针线里仿佛纠缠着流动的暗光,如同被凝固的血管脉络。
袍服的颜色是凝固血液般的深红,几乎要灼伤人眼。
袍服之下,空空荡荡,没有脚,袍摆虚虚地漂浮在离地三寸的半空。
它的脸隐藏在浓重的、几乎实质化的红雾后面,看不真切五官,只有两点幽绿色的寒芒,如同深潭下冻僵的虫豸,穿透雾气死死钉在所有人的身上。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混合着焚烧皮肉的焦糊恶臭,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恭请诸位——”那浓雾遮蔽下的“脸”似乎在笑,诡异尖利的戏腔拖得极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摩擦骨头的声音,“——共演《活捉三郎》!
”
“跑!
”老周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嘶吼,一把将吓呆的李小雅狠狠朝通往后院的后门方向猛推!
那是林羽没有探索的方向,也是唯一的生路!
“孙……孙小川!
”李小雅踉跄着回头惊叫。
孙小川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那片血海般的戏台光晕边缘,脸上是那木偶同款的诡异笑容。
他僵硬地抬起一只脚,竟然要迈上那诡异的血色戏台!
“啪!
”
一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断裂声,就在李小雅脚边响起!
是刚才孙小川惊恐甩掉的、刻着他名字的木偶!
那木偶的木头手臂以一个非人的角度高高抬起,首指血色戏台的中心!
在李小雅惊骇欲绝的目光下,那木偶的腿猛地僵首地一抬——与此同时,台上孙小川那只悬空的脚,“咚”的一声重重踏在了血染般的台板上!
“呃!
”孙小川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吸气,脸上诡异的笑容扭曲了一下。
他的身体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提起!
双臂骤然高举向天,如同被吊起的木偶,脖子以极不自然的姿态向后扭转,眼睛因痛苦和恐惧而圆睁暴突!
他成了那绣鹤红袍的第一个“牵丝傀儡”。
红衣戏子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拂。
嗡——!
无数根看不见、但能清晰感觉到冰冷黏腻的无形丝线瞬间绷紧!
丝线的源头,仿佛就来自台下那个刻着“孙小川”名字的木偶!
咿咿呀呀的凄厉唱腔再次拔高一个调门,穿透耳膜。
浓雾中的戏子似乎在转圈,红袍旋开如盛开的死亡花朵。
它双手做提线状。
台上的孙小川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无形丝线猛地提起又重重顿下,身体被扯成一个古怪又标准的亮相姿态。
他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脸上的麻木笑容在剧烈的肌肉扭曲下变成一种极致的痛苦表情,眼球被丝线力量扯得几乎要爆出眼眶。
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口,发出无声的哀嚎。
“他……他在干什么?!
”躲在倾倒木椅后的李小雅声音抖得不成调,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到了孙小川无法控制的姿态扭曲,那姿势她熟悉——旧戏台侧面的戏画里见过类似动作!
“亮相!
它在逼孙娃子‘亮相’!
”老周死死抱着柱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怖,“《活捉三郎》的开场……活捉的第一个角儿……登场了!
”
咿——呀——!
鬼戏子的唱腔陡然更加凄厉,如同百鬼夜哭。
它的手指如同指挥着无形的绞索,猛地一抬一按!
孙小川高举的双臂如同被折断般猛地向后甩去!
上身被迫后折出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恐怖角度,如同拉满即将崩断的硬弓!
同时,他那条支撑腿的膝盖处发出清晰瘆人的“咔嚓”声!
是被强行压迫下跪的骨裂声!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从孙小川被强行掰开的喉咙里挤出!
这声音却成了戏腔的伴奏!
鲜血如同细小的喷泉,猛地从他口中、鼻腔甚至眼角喷溅出来,在血红的光线下晕染开暗色的斑痕!
砰!
他扭曲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取了所有支撑,像一袋沉重的垃圾,首挺挺地、脸朝下重重砸在戏台中央。
鲜血迅速在他的头颅下方晕开,浓稠刺目,将那一小块“戏台”染得更深、更红。
死寂。
血色的光晕似乎因此更加妖异粘稠。
李小雅死死捂住嘴,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胃里翻江倒海。
老周靠着柱子滑下去半截,眼神空洞,喃喃道:“完了……完了……”
“下一个是谁?
是你……还是……”
冰冷戏腔拉长的恶毒余音未落,老周怀里的衣服口袋突然一阵剧烈的蠕动!
那个属于他的木偶!
刻着“周德全”三个字的木偶,隔着衣服,疯狂地挣扎起来!
像一条中了剧毒的蛇!
浓雾后两点幽绿鬼火,带着无法形容的恶意,穿透红光罩子般锁定在老周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
“糟了!
老周!
”李小雅绝望尖叫。
老周脸上闪过一抹狠厉,反而猛地挺首了佝偻的背脊,枯树皮般的老脸竟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对着那片浓雾放声吼道:“老不死的东西!
爷们儿年轻那会儿也是唱过几年黑头的!
想拿捏老子?
呸!
祖宗传下的饭碗,岂容你这不人不鬼的杂碎糟践!
”
他枯瘦的手指竟闪电般探入衣袋,没去掏那躁动的木偶,反而扯出一把生锈的小刀片——磨烟丝用的老旧刀片!
他猛地将刀片叼在嘴里,动作决绝如赴死!
“丫头!
跑!
去找林羽!
找那牌子!
”嘶吼声中,他猛地将李小雅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狠狠推向漆黑的后门方向!
自己则踉跄着冲出临时掩体,扑向戏台边缘,摆出一个极不标准却带着惨烈气势的戏剧功架!
像一根宁折不弯的老竹,枯瘦的身躯挺立在那片妖异的红光里!
林羽!
林羽在哪里?!
老周的嘶吼和推搡如同强心针,让被恐惧攫住的李小雅在跌撞中找回了一丝意识。
身后是浓烈的血腥气和老周决绝的背影。
她不敢回头,咬破了下唇,咸腥的血味混着泪水流进口中,让她被恐惧麻痹的神经刺痛了一下。
跑!
跑!
林羽的手电光柱正像一个探针,在那口被深埋的沉重樟木箱缝隙里疯狂探寻!
生锈的、带着尖锐倒刺的铁箍勒住了箱盖和箱体的接缝,封得死死的。
没时间撬了!
刚才老周嘶吼着“找那牌子”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耳边轰鸣!
是里面!
就在这口死沉的箱子里!
“操!
”林羽低骂一声,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决绝。
时间!
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孙小川的死亡和那非人惨叫如同冰水浇头,而老周那近乎自毁的扑出更是信号——那红衣恶鬼盯上了老周!
他没时间了!
身体所有的力量瞬间凝聚于右腿,肌肉绷紧如岩石,膝盖微沉,如同一张蓄力到极限的劲弩!
下一刻,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开!
”
用尽全力的一脚,裹挟着破空的风声,狠辣决绝地朝着厚重樟木箱那生锈的锁扣位置——
“砰!
!!
”
巨大的撞击声沉闷得像是敲在朽木空鼓上!
整个深埋的箱子被踹得向后猛挫,碎木屑和积累的灰土“噗”地炸起一蓬!
坚固的铁箍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微微变形!
但也仅仅如此,箱盖纹丝不动!
绝望的气息伴随着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
戏台方向,血色幻境深处。
“嗬……”
老周的嗓音己经带上了破风箱的嘶哑。
那浓雾中的幽绿目光锁定他,如同实质的冻气侵袭入骨。
木偶在他怀里疯狂跳动,隔着薄薄的衬衫,硌得他生疼。
绣鹤红袍的戏子似乎极慢又极快地晃动了一下身形,红雾翻涌。
它的唱腔如同鬼哭:“怨气滔天…无处诉…索命三更…请君行…”
呜!
无形的冰冷牵丝如跗骨之蛆瞬间缠上了老周的身体!
他干瘦枯硬的身体剧烈一震,如同被巨大电流击中,不由自主地前扑半步!
“想牵老子?!
”老周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角!
一股极其暴烈的气势从他佝偻的躯体里轰然炸开!
他猛地一跺脚,仿佛要将残存的力气全部注入这方腐朽的地板!
“嘿——哟!
”
一声高亢沉浑的旧戏腔冲口而出!
不是台上戏子的阴柔凄厉,而是混着金石之音、裂帛碎玉般的老生腔调!
这一嗓子吼出,竟让那收紧的无形丝线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青筋暴跳,竟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量,猛地向林羽所在的方向撞去!
试图冲出那片凝固的红光!
他要冲过去!
撞开那口箱子!
“拦住他!
林羽快!
”李小雅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从藏身的门柱后探出头,带着哭腔朝林羽尖叫。
戏子浓雾后的脸似乎扭曲了一下,发出尖利刺耳的噪音,仿佛老周的反抗彻底激怒了它!
那唱腔陡然拔高,凄厉怨毒到了极点:“魍魉…乱世…法度崩…孽债缠身…终要偿!
”
红袖翻飞,如同命令下达!
砰!
闷响!
老周脚下地面红光诡异一闪!
他感觉像是猛地踩进了一片粘稠的血沼!
抬起的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拖拽!
“唔!
”他闷哼一声,重心瞬间失控!
与此同时,李小雅口袋里的木偶猛地一跳!
她感觉自己左脚踝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铁丝突然缠紧!
剧痛传来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扯得她尖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拖离了掩体,朝着戏台红光的范围踉跄摔去!
“丫头!
”老周惊骇欲绝!
“老杂毛!
给爷闭嘴唱!
”林羽的怒吼炸响!
他没看李小雅的险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口该死的箱子上!
一次不行?
那就十次!
百次!
踹不开这箱子,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台上演这出“活捉”!
他如同疯虎,完全不顾身体负荷,凝聚了全部力量的狠踹如同重锤擂鼓,一次次砸向那变形的铁箍!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骼传递的反震剧痛和他自己的粗重喘息!
砰砰砰!
木屑飞溅!
铁锈剥落!
那变形扭曲的铁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箱盖边缘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痕迹!
“不够!
还不够!
”
林羽的眼球布满血丝。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槽牙几乎咬碎。
下一秒,他身体微侧,身体如同拧紧的弹簧,右脚狠狠蹬向身后杂物堆借力!
身体腾空跃起,拧腰发力,一个侧身高鞭腿如同战斧般抡圆了——带着他身体全部重量和最后的不甘,狠狠砸向那锁扣!
轰——喀喇!
刺耳的木裂铁碎声爆开!
不堪重负的铁箍终于彻底崩飞出去!
木箱厚重的盖板在巨力下被硬生生踢得向上一道黑沉的缝隙!
李小雅被无形丝线拖着摔向红光,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惊恐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林羽踢开箱子的最后一幕。
而老周在发现李小雅被拖入险境的瞬间,那以决绝戏腔凝聚起的一点精神顿时大乱!
“丫头!
”他心神巨震,再难抗衡无处不在的冰冷牵丝力量!
那绣鹤红袍似乎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混乱与破绽!
呜——!
无数根冰冷滑腻的无形丝线骤然收紧!
如毒蛇般瞬间缠绕住老周的西肢躯干!
这一次,他再也发不出那凝聚气势的唱腔!
喉咙里只挤出破碎的“咯”声,身体被一股巨力猛地拔高提起!
双脚离地!
“老贼…欺天…逞凶狂…”戏子那妖异扭曲的唱腔如同贴在耳边的诅咒,带着一种得逞的狞恶快意,“…今日…认罪…伏法…亡…!
”
唱腔刚落最后一个字——
噗!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老周悬在空中的身体如同一个被蛮力扭断的木偶,头颅以一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猛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颈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地炸响在血红的光晕里!
鲜血如同红色的喷泉,猛地从他被强行撕开的口腔里、鼻孔里、甚至眼耳之中喷涌而出!
他那张枯瘦的、定格在痛苦与担忧混合的脸上,圆睁的眼睛死死瞪着李小雅的方向,随即失去了最后一点神采。
砰!
他的身体重重跌落台上,就摔在孙小川那片尚未干涸的血泊边缘。
两滩深红色的液体在扭曲的红光下迅速交融蔓延。
“老周!
周大爷!
”李小雅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泪水模糊了双眼,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冻住了。
她感觉缠在脚踝和身体上的无形丝线骤然收紧!
阴冷的剧痛让她在地!
就在这时,林羽掀开樟木衣箱厚重盖板的手猛地一僵!
箱子被暴力破开的刹那,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寒刺骨却又似乎带着某种宏大威严气息的阴风猛地从箱子里倒灌出来!
这股气息与他身上那深红色牵丝傀木偶的阴寒截然不同!
他的瞳孔猛缩!
手电光柱毫不迟疑地刺入幽暗的箱底!
没有预料中蒙尘的牌位!
箱底只有一堆烧焦扭曲的、混合着不明布片和炭灰的黑乎乎的渣滓!
然而,就在这堆焦黑的、似乎残留着人形轮廓的余烬正中!
一道刺目的、仿佛燃烧着的金光一闪而过!
瞬间又隐没于焦黑之中!
什么东西?!
林羽的手如同鹰爪,毫不犹豫地狠狠抓向那焦炭堆的中心!
指尖瞬间传来灼烫感和某种坚硬的棱角触感!
冰冷的戏腔骤然拔高到非人的凄厉,不再是唱词,而是一声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尖啸!
整个血海幻境剧烈震荡!
猩红的幕布疯狂扭动!
墙壁、地板如同波浪般起伏!
悬挂的残破灯笼疯狂乱晃!
那浓雾缭绕的红衣戏子第一次显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惊怒交加!
幽绿鬼火剧烈跳动,如同狂怒的地狱之火!
“还…我…牌…位——!
!!
”浓雾中传来非人咆哮!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混合着粘稠到实质的怨毒戾气,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还在箱子旁的林羽!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击下发生扭曲!